2013年6月1日 星期六

哥哥請養我吧(續集4)

第8章


"哥哥~~"亞亞只是叫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

"亞亞。。。"嘉偉的喉嚨也堵得疼。應該語氣平和的告訴他自己忙正在出差什麽時候回去不一定,要聽媽媽的話要知道照顧自己,說啊!准備好的話都堵在喉嚨裏,電話裏的沈默讓人難受,嘉偉仿佛看見亞亞黯然的眼睛。

"你什麽時候回來?"小小的聲音,不敢袒露的委屈。心給狠狠的揪了一下,嘉偉深深吸口氣:"我。。。。要過幾天。"

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糊裏糊塗的放下了電話。嘉偉無力地把臉埋在掌心裏。愛上不該愛的人,要麽苦追一生,要麽徹底斷絕。可是這兩樣我都做不到!不能愛他,更不能離開他,我該怎麽辦?

亞亞躺著,一動都懶得動。他說了他有事情,他說了過幾天就回來。可是爲什麽心裏很難受很難受,說不出來的空。他爲什麽不願意說話?不想聽到我的聲音嗎?可是爲什麽,昨天晚上還在一起的。是不是我說了什麽讓他不高興的話?他生氣了?餓,餓得發慌。可是不想吃東西不想動,要是能這樣一直睡下去,醒的時候就看見他在身邊,該多好!他在的時候恨不得立刻就下地跑跳蹦,害得他從早到晚眼睛不敢離開自己。現在他走了,卻不想動了。連嘴都懶得張,甚至呼吸都累人。

寂寞的夜漫長的沒有邊際。縮在被子裏,亞亞兩只手抱著自己,還是冷。心裏慌慌的急切地想要什麽,想得渾身難受可是又不知道到底想要什麽?伸手把身邊哥哥的枕頭拉到了懷裏抱著,臉貼上去蹭一蹭。那上邊有他的味道。

幾乎自虐的工作,下屬的事也搶來做,只是爲了讓自己不再想。嘉偉在自己辦公室的裏間放了一張單人床,也許以後更多的時間會在這裏度過。只是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寂寞會像螞蟻一樣悄悄爬出來,在心上慢慢撕咬。

今天是亞亞複診的日子,說什麽也要回去帶孩子看醫生。嘉偉安排了公司的事情,開著車回到了家。好幾天不曾回來,舉手敲門的一刹那,心狠狠地跳了幾下。要看見他了嗎?平靜,平靜得看他,平靜的說話。門裏沒有聲音,嘉偉再次敲門。依然沒有聲音,嘉偉立刻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屋子裏空空的。

沒有人,屋子裏整整齊齊的像是沒有人呆過。嘉偉的心不跳了,茫然的在屋子裏看著。亞亞的房間收拾得很整齊,他給買的衣服用具都在。唯有亞亞的書包和一直擺在地板上的舞鞋沒有了。亞亞的書桌上放著一把鑰匙,那是他給的,家裏的鑰匙。拿起那把鑰匙,嘉偉死死的攥在手心裏。讓那鑰匙的鋸齒刺痛掌心。他走了,離開了。

亞亞感覺到了自己的逃避,他不懂爲什麽卻敏感的揭穿了自己的謊言。他走了,留下了鑰匙鎖上了門。剛剛建立起來的屬于兩個人的那點溫暖,沒有了。

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吧?回到最初,不用再擔心會情不自禁,不用再牽挂。當然也不會再有哪個純眞燦爛的笑臉,暗夜裏等待的那盞燈。嘉偉怔怔的站在那裏,回的去嗎?心裏已經有了個影子,懷裏已經有了溫暖,還能回到最初嗎?

狠狠的禁锢著自己,不許自己立刻就奔了去把他帶回家來。嘉偉把自己陷在沙發裏捧著頭,忍著從骨子裏泛出的啃噬的痛感。

亞亞靜靜的坐在自己床上,頭靠在牆上的小窗上。從那裏可以看到樓下的小路。如果他來的話,一定會從這裏走過來。媽媽要接自己回來,沒有理由不接受。再次回到這個冷冰冰的地方,心都涼了。亞亞就這樣的靠著,一天沒有動過了。

電話響了,亞亞的耳朵一下子提起來。聽見客廳裏媽媽的聲音:"啊,是嘉偉啊!你回來啦!"心突然激烈的跳動起來,亞亞氣都喘不勻了。是他!他回來了!他是來接我回去的吧?亞亞飛快的跳下床打開了房門。媽媽拿著電話,滿臉笑容地說著,什麽時候去醫院複查的,什麽時候接回家的,感謝,麻煩。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亞亞的心一點一點的下沈。在沒有什麽話說了,說了再見許嫂小心的放下了電話。隨著最後輕輕的放下電話的一聲,亞亞高高提起的心徹底的沈沒了。他,不想再看見我了。亞亞死死的咬著嘴唇,轉過身關上了房門。許嫂無奈的看著兒子,無聲的歎口氣。孩子還是想跟著他哥哥,可是人家。。。。。

不再看窗外,亞亞把自己包在被子裏。爲什麽,哥哥這到底是爲什麽?你是不是眞的已經討厭了煩了不想再養我了?我不信,我告訴你我不信!你離開的前一晚你的眼睛還是暖暖的看著我,我疼你還會難過,哥哥呀~~

房間裏沒有開燈,嘉偉坐在亞亞的房間裏,身邊是一堆空了的啤酒罐。從來沒有獨自喝酒的嗜好,可是今天這個很笨的辦法卻成了緩解心痛的唯一藥品。心裏很空,就像這個房間一樣。沒有嘗過溫暖的滋味也就不知道寒冷到底有多冷,孤單有多痛。現在心上已經生根發芽的身影被生生的揭了開去,結果只能是鮮血淋漓。

罷了,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束。不用再擔心會情不自禁,也不用再苦苦的跟自己過不去。費盡心機想要逃避的東西一回頭的工夫竟然自己消失了,消失得讓人失魂落魄,消失得讓曾經的掙紮可笑的要命。

眼前的地板又想起了每天都會聽到的聲音,輕輕的咚咚聲。亞亞的一雙白得幾乎透明的赤腳在眼前轉動,跳躍。那是一雙很好看的腳,細長而有力,天生的舞者的腳。在音樂裏流淌,飄動。亞亞。。。。

"亞亞!精神集中!"明霞老師的手焦躁的在亞亞眼前拍響。演出就要近了,可是原先的領舞卻病了。本來亞亞的動作是沒有問題的,稍加點播就能夠挑起大梁。可是這個孩子自從傷了以後就時不時地魂不守舍,讓人著急。

亞亞喘息著停下來,不敢看老師。暗自提醒自己,精神集中!這次的機會是很難得的,老師竟然可以讓自己超越那些老學員來接替領舞的位置。如果跳砸了,以後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我想跳舞,我要站在舞台上!哥哥,我更想讓你看我跳舞。

"重新來!從小跳開始,預備。。。56781、2、3、4。。。。"

窗外,嘉偉遠遠的站著。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一身練功服的亞亞高高的跳躍。亞亞還是那樣的癡迷著流動的美麗,還是那樣的執著。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安甯的環境,一個適合的家。而現在,他剛剛擁有的一切卻被自己的貪念給剝奪了。他在恨吧?默默的豎起衣領,嘉偉轉身離開。這是第幾次偷偷的來看他了,還是沒有勇氣像個哥哥一樣的安詳的面對他。離開的時間越長,竟越膽怯。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接近他,怕,眞得很怕。怕胸中越積越多不斷激蕩的貪婪一下子吞噬了那個花一樣的孩子。嘉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想念那些日夜相對的日子,該怎麽再回去那些親密無間的時候?

"亞亞,我剛才好像看見你哥哥了。"休息的時候樂樂過來說。亞亞猛地跳起來:"哪?在哪?"樂樂回手一指窗外:"練習的時候我看見他在外邊看著你,現在大概走了吧!"亞亞撲到窗台上往外看,哪裏還有他的影子。懊喪的亞亞惱火的說:"你怎麽不早說啊!"樂樂撇撇嘴:"你在前邊我在後邊怎麽說啊!老師會罵的。"樂樂的解釋亞亞沒有聽到,他已經衝出門去了。

空空的林蔭路,寂寞的梧桐,亞亞站在路上失望的垂下眼睛。爲什麽就不能等等我呢?他來看我的嗎?爲什麽不見我?哥哥,你的心我不敢猜,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薄薄的軟底鞋絲毫不能阻隔地面的冰冷堅硬,寒冷順著腳一直傳到心裏。樂樂在敲窗子拼命的朝他揮手,練習又開始了。亞亞默默的轉身往回走,心上墜了點什麽東西,腳步都變得沈重。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亞亞的訓練一天比一天緊張。

天黑了,亞亞疲憊的把包甩在肩上。告別同伴走在路上,夜風吹過,很冷。不想回家,雖然現在周正義已經不會動不動就破口大罵,但是那冷冷的眼神他不想看。每次回家媽媽都要哀求的勸,不要再練跳舞了,別惹你爸爸生氣。今天早點回來行嗎?亞亞沒法告訴媽媽,他像愛上神一樣的愛上了舞蹈,在舞蹈中有他的自豪和驕傲。過去那個卑微的亞亞在舞蹈裏迅速長大,他已經不能停下來,他的身體已經屬于那些美妙的音樂了。

他現在越跳越好,那些在他抓著欄杆眺望時擁有優美舞姿顯得遙不可及的孩子們,現在已經被他一個一個的超越。終于可以有機會站上舞台,而他的第一次就是站在了領舞的位置上!無上的快樂啊,說給誰聽!誰來給他一個欣賞的微笑。哥哥,我想你了。

漫無目的的走,冷風吹幹了身上的汗水,亞亞裹緊了衣服。不知不覺地竟然走到了車站,看到那輛熟悉的公車開過來,糊裏糊塗的上了車。就是過去看看吧,他現在肯定不在家。

他確實不在家。亞亞抱著書包坐在台階上,看著小區裏暗淡的路燈。又冷又餓,可是一動也不想動。等著他嗎?亞亞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坐著,沈默的坐著。明天就是演出的日子了,想告訴你,想讓你看著我,哥哥。

耍賴讓他背著上樓,是哪一天?數數日子好像不多,可是爲什麽覺得那樣的遙遠?那些日子可以放肆的耍賴撒嬌,從來沒有過的興奮和甜蜜,簡直像做夢。亞亞忽然笑了笑,現在和以前,哪個是夢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亞亞已經瞌睡了好幾次。忽然一陣車子的聲音驚醒了他。黑色的車子慢慢的停下來,司機跳下車,打開另一側的車門扶出了醉醺醺的嘉偉。亞亞嚇了一跳,急忙躲進了陰影裏。心蹦蹦得跳,也不知道緊張什麽?

看見嘉偉不耐煩的掙脫了司機的扶持,自己搖搖晃晃的走進了樓門。司機不放心的一直看著他走進去才搔搔頭發轉身走了。等到司機走遠了,亞亞才敢從陰影裏走出來。他又喝多了,已經到家了嗎?他會不會摔倒啊!眞是,喝那多酒幹什麽!

亞亞悄悄的從樓梯上爬到了九樓,在樓梯口探頭探腦的張望。輕輕的歎口氣,嘉偉已經靠著家門,坐在地上睡著了。亞亞走了過去,抓著嘉偉的肩膀搖晃:"哥,哥!醒醒,不能在這睡啊!"濃重的酒氣讓亞亞皺皺眉,他到底喝了多少啊?放棄了叫醒他的念頭,亞亞從書包裏翻出鑰匙打開了家門。失去了依靠,嘉偉滑倒在地上。亞亞抱著嘉偉的胳膊想把他拉起來,哪裏拉得動?

嘉偉的身子像棵倒下的大樹,可憐的亞亞一會抱頭一會拽腳,咬牙切齒的折騰了半天,總算把沈睡的嘉偉拖進了門。"你沒事長那麽高做什麽!"亞亞苦著臉拼命的想把嘉偉拖到床上去,地上太涼了。好不容易扶起了上半身,亞亞剛想喘口氣,就聽見嘉偉哼了一聲。"哥,你醒了嗎?喝不喝水?"亞亞抱住他的身子,努力的想轉過來,誰知道嘉偉一翻身,亞亞措手不及,被重重的壓在身子底下。

亞亞給壓得直咧嘴,你怎麽那麽重啊!起來啦!

灼熱的呼吸就窩在耳邊,哥哥的臉很熱,貼在自己臉上,惹得自己的臉也熱了。亞亞心裏慌慌的,呼吸都找不到節奏。想推開他又沒有力氣,被他壓著又心跳得厲害。渾身的血都倒著流,這滋味可太難受了!可是在艱難的呼吸中,一種從未有過的,或者說是以前曾經渴盼過得也不一定,反正是很奇妙的感覺在湧動。心越跳越快了。手偷偷的摟住了哥哥的脖子,屋子是黑的,哥哥睡著了。沒人知道。亞亞微微張著嘴,不這樣就喘不過氣來。

"亞亞~~~"暗啞的呼喚。

啊!亞亞驚慌失措的松開了手,他醒了?身上的人動了動,忽然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灼熱的嘴唇落了下來。被吻上的那一刻,亞亞窒息了。





第9章


滾燙的唇壓下來,頃刻之間就淹沒了一切意識。亞亞大瞪著雙眼,完全被驚呆了。唇被含著吮著,一條舌頭闖進來不由分說地就把自己的舌尖勾了出去,淡淡的酒香薰的亞亞昏沈沈的。被那雙手緊緊地抱著,被沈重的身子牢牢的壓著,亞亞覺得自己快要給壓進他的身體裏去了。

"亞亞~~"含糊的叫著,滾燙的面頰貼著亞亞的臉輕輕蹭著。嘴唇終于被放開,亞亞大口大口得喘著氣,腦袋裏亂成了一鍋粥。心慌意亂的不知道是怎麽推開那個沈重的身子的,亞亞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門。

腿是軟的,像是在夢境裏一樣使不出力氣。亞亞忘了該怎麽走路,迷迷糊糊的跌坐在樓梯上。靠在冰涼的鐵欄杆上,亞亞努力的想讓自己清醒一下。剛才是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想不清楚,心跳得都找不著頻率了。渾身發麻,唯一有感覺的地方就是嘴唇。燙!伸出舌尖舔舔嘴唇,想到剛剛被他含著吻著,一顆心就要從嘴裏跳出來。亞亞捂著嘴唇,偷偷的回過頭看看,那道門被自己關得死死的。他到底醒了沒醒啊?沒醒的話怎麽會叫我的名字,還。。。。。醒了的話爲什麽不追出來呢?天哪,誰來跟我解釋一下!

亞亞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家,忽忽悠悠的進了家門。連給他開門急得要死的媽媽說些什麽都沒聽見,直接爬上了床拉開被子把自己蒙上了。閉上眼睛,就是唇上滾燙柔軟的觸感。呼吸又開始急促,亞亞微微張開嘴,那種快要窒息的昏頭昏腦的感覺又來了!前前後後的細節都記不太清楚了,唯一刻在腦子裏的就是這種感覺。

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亞亞爬出了被子。悶悶不樂得趴在枕頭上,他是不是眞地在親 我啊?還是醉醺醺的把我當成別人了。啊!亞亞突然把枕頭狠狠的蒙在腦袋上,肯定是這樣的!討厭!

從枕頭底下鑽出來,亞亞心有不甘。他喊的是我的名字啊,難道有個人和我叫一樣的名字?可是他親我。。。。。是不是說他那個。。。那個。。。啊呀呀!亞亞重新把枕頭砸在腦袋上。



嘉偉被陣陣的頭疼弄醒了,宿醉的滋味太不好受了。動了動身子,被硬邦邦的地面硌得有點發麻。眞糟糕,昨晚上就這樣睡了一夜。嘉偉一手捂著頭,撐起身子打算先洗個澡清醒一下。剛站起來就被什麽東西差點絆倒。低頭一看,嘉偉愣住了。書包,亞亞的書包!這個書包還是亞亞第一天住進家裏來的時候給他買的呢,怎麽會在這裏?

突然的一陣心慌,亞亞昨天晚上來過!爲什麽不叫醒我,爲什麽會把書包忘在這裏?昨晚上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發生?想到這嘉偉不敢再往下想,冷汗一下子冒出來,昏昏沈沈的腦袋也清醒了。壓住心慌,仔仔細細的回想昨天晚上的情形,可是從離開酒店的時候起,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越想越心慌,嘉偉手都冰涼了,呆呆得看著地上的書包。不會的,身上的衣服還算整齊,地上也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再說亞亞也可能只是回來拿東西,走的時候把書包忘了。

無論怎麽給自己解釋,嘉偉還是無法擺脫恐慌的預感。如果眞地對亞亞做了什麽。。。。天哪!抱著亞亞的書包,嘉偉惴惴不安。去看看亞亞,不管發生了什麽,總要面對。

亞亞是被媽媽推醒的,已經七點半了。"你不上學啦!你的書包呢?"亞亞根本沒睡夠,昨天晚上的一頓折騰天快亮了才睡著。迷迷糊糊中聽見媽媽的話,從被窩裏爬起來揉著眼睛:"嗯?""你怎麽不脫衣服就睡了?快起,要遲到了!"許嫂一邊收拾屋子一邊說:"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哪了?那麽晚才回來,你的書包呢我怎麽沒看見?"

像是一瓢冷水,亞亞一下子困盹就沒了。對呀!書包呢!忘在他那了!啊呀呀!!!那樣他不就知道我去過了嗎?昨天晚上的事。。。。。書包裏有演出服和舞鞋啊!亞亞驚慌失措的就往外跑,八點鍾集合,十點鍾就要正式演出了!昨晚上糊裏糊塗的跑回來,書包竟然一直沒有想起來!

剛剛打開門,亞亞一頭撞在剛好站在門口的嘉偉身上。



四目相對,有那麽一刻是靜止的。亞亞有點發傻的站在那,一顆心差點就從嘴裏跳出來。直直的看著嘉偉。嘉偉勉強地笑了,十七天了,日思夜想的孩子就在眼前,不敢相見的結果就是這樣狼狽的見面。走進來把書包塞進亞亞懷裏:"是不是要遲到了,我送你。"亞亞抱著書包,半遮著發燙得臉。許嫂趕出來,看見嘉偉連忙賠笑:"原來亞亞昨天把書包忘在你那裏了,我就說著孩子丟三落四的!還麻煩你送過來。"嘉偉呐呐的不好說什麽,轉身和亞亞下樓。



坐在車上,亞亞還是緊緊地抱著書包不說話。十七天沒有見面了,沒想到今天竟然是這樣的局面。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嘉偉心裏七上八下的不安穩,昨天晚上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情景呢!偷偷的看亞亞,亞亞低著頭,亂蓬蓬的褐色頭發,紅紅得臉。不時地伸出舌頭舔嘴唇。嘉偉心上忽然一顫。

穩穩心神,嘉偉幹咳了一聲,說:"怎麽突然想起跑回家了?還把書包忘記。嗯,我昨晚喝多了,嗯,你看到了吧?是不是很出醜?"說完忐忑不安的看著亞亞。亞亞的耳朵像小貓一樣的豎著,受驚嚇似的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心裏想給塞了一只小兔子,慌慌張張的沒個頭緒。他是眞的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也,也好吧!要不然,那樣的事怎麽解釋呢?

親一下就親一下嗎,就當他睡糊塗了。反正他不知道,不會難堪。輕輕的舒口氣,亞亞斜著臉不敢正眼看他,輕輕地說:"我今天不去學校了。我今天,演出。我跳領舞。""眞的!"嘉偉興奮得轉過頭:"今天就演出啊!太好了,怎麽現在才告訴我!"瞟見他眼裏笑容裏的興奮和贊賞,亞亞緊緊抿著嘴唇笑了。

"我昨天就是想告訴你這個的,誰知道你醉倒在門口,睡得像豬一樣。拖都拖不動。"亞亞噘著嘴,臉又開始發燒。嘴唇幹得要命,需要不停的舔。小小的嘴唇紅潤透亮,像顆鮮嫩的小櫻桃。

嘉偉心頭一動,伸出手抹了一下亞亞的嘴唇,笑著:"別舔了,嘴唇兒都腫了。"溫潤的觸感讓嘉偉猛地收回了手,深深地吸了口氣。

"你去看我跳舞嗎?"亞亞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緊緊地垂著頭。 "我去,一定去。"嘉偉幾乎是立刻的回答。亞亞偷偷地咬著嘴唇微笑,側過頭瞟了一眼嘉偉,看見哥哥暖暖的眼睛正在看他,飛快的低了頭。紅潤飛上臉頰。嘉偉呼吸不暢,周身的血液不再聽從指揮,在身體裏亂衝亂撞。眞丟人,這樣的年紀還會亂了心神臉紅心跳!嘉偉轉過頭裝作看車後的情況,半天不敢回頭,被亞亞看見一張紅臉怎麽解釋啊?



後台,孩子們互相幫忙化妝整理演出服,在最後的時間裏活動身體熱身。演出馬上就要開始,緊張的氣氛在人群中彌漫。

悄悄的穿越後台的雜亂,亞亞站在台口邊把著簾幕看底下的觀衆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那個熟悉的帥氣的身影就坐在那裏,專注的看著等待開啓的大幕。已經是第三次來看他了,亞亞也說不清爲什麽,就是想多看一眼。

"亞亞!"明霞老師在叫了,亞亞戀戀的看了一眼台下,你看著我,我想讓你看著我在舞台上飛。哥哥,我會給你爭氣。

舞台,那麽寬闊那麽眩目。雖然已經走過台,但是眞正的在燈光音樂觀衆組成的背景中登上舞台,亞亞有些目眩了。腳步有些僵直,指尖輕輕的顫抖著。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台下那個方向轉過去。哥哥在看!專注的熱切的眼睛。亞亞平靜了。

看見亞亞出場,嘉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口。本來以爲看舞蹈表演是一種絕美的享受,誰知道關心則亂,嘉偉根本沒法靜下心來看,眼光追著亞亞的每一個動作。天啊,他的亞亞竟然可以這樣的完美!輕靈跳脫,優美飄逸,沈重的地面拉不住他,亞亞像林中的小精靈在風中舞蹈。

熱烈的掌聲裏,台上的孩子們興奮的鞠躬致謝。這是本場表演賽最熱烈的掌聲了。回到後台,興奮不已的孩子們還在叽叽喳喳的議論談笑。明霞老師雙手捧著亞亞的臉開心地說:"你跳得很棒!發揮得非常好沒有一點失誤!亞亞,好樣的!"亞亞绯紅的臉不好意思地回頭看看同伴們,局促的笑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坦白的誇獎他,第一次嘗到驕傲的興奮。

"啊!"已經有女孩驚訝的尖叫了,鮮豔的花束被抱進了後台,十幾個孩子每個人都抱著一束了。好像眞的是到了最高級別的舞台得到了最隆重的獎勵,驚喜莫名的孩子們開心的笑著。最大最美的一束花被輕輕放在亞亞懷裏,嘉偉微微俯下身,笑著說:"祝賀你演出成功,舞蹈家先生。我還有個請求,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你吃飯呢?"




愛上美男管家(*續集4)

第九章
世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地上爬起來的,又是怎麽回到員工休息室的,等他稍微恢複了一點神智的時候,領班正往他臉上拍冷水毛巾,不無同情地說:「你是怎麽得罪了那位客人了,我還以爲他會拿酒瓶給你腦袋開花呢。」
旁邊一個閑著的侍應酸溜溜地說:「領班,人家這叫情趣,我倒想有人拿錢砸我呢,可惜沒有,行啊,小安,一晚上掙兩萬四,客人多來幾次,你就發財了。」
「住嘴。」領班呵斥他,把一疊錢塞進世安手裏,「哪,這是你該得的,老規矩,抽了二成,老板特批你回去休息,下面的班不用上了。去吧,別想了,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客人幹什麽我們不得忍著,比起來這算好的啦。」
世安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夢呓般地說:「我不回去……我要去……見……他……」他的手無意識地松開了,錢又落了一地。
「哎!哎你幹什麽呢?錢你都拿不好?」領班把他拉回來,使勁拍了拍他的臉,「醒醒!小安,聽見了嗎?回家睡覺!錢我先替你保管,你明天來上班的時候拿走,好吧?」
世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一等他說完,搖搖晃晃地就朝外面走,領班看著他的背影搖頭歎氣:「眞可憐,又廢了一個。」
他走出俱樂部側門的時候,才淩晨兩點,街上燈火通明,來往行人幾乎絕迹,他漫無目的地走了兩步,才停下來,傻傻地想:去顔明旭家,該坐哪一趟車呢?不,現在公車都停開了啊,那麽搭計程車吧……可是身上還穿著單薄的夏季制服,口袋裏一分錢都沒帶。
好吧……那就走過去吧……他腦子裏一片漿糊,一點都不去想從這裏到顔明旭家到底有多遠,他能不能走到,也根本不在乎寒冷的夜風透過衣服抽打著他的身體,只是有一個念頭:去見顔明旭……去見他……
「吱!」一輛紅色火鳥在他身邊來了個緊急剎車,丁利好探出頭來吃驚地看著他:「小安?是你?你這個時候在外面溜達什麽?下班啦?」
世安茫然地看著她,開口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我要去見顔明旭……」
「老大?你現在去見他?他睡了啦,明天吧?」丁利好看他的神色不對,勸說著,「再說你現在怎麽去啊?走路?」
她的話世安有聽沒有懂,只是執拗地又說了一遍:「我要去見顔明旭……」
丁利好眨著眼睛想了想,推開了車門:「那上車吧,我送你過去。」
沒有一絲猶豫,世安上了車,現在他什麽都不顧了,只想看顔明旭一眼,看到他,自己才能安心。
丁利好瞥了一眼他蒼白的臉,聳聳肩,一邊開車一邊嘀咕:「眞是的,還想向你打聽點內部消息,沒想到你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遇到什麽難事了嗎?我就說嘛,在那種地方工作多危險,天天看的都是下流事……啧,我不是說你啊!反正我覺得大熊居然喜歡你們那裏的人,挺奇怪的,對了,你知道你們那裏有哪個男公關名字裏帶個『海』字嗎?」
世安把身體蜷縮在椅子裏,保持沈默,丁利好泄氣地聳聳肩:「算了,我遲早會要大熊好看,居然敢涮我,哼!還是老大好,老大從來都有話直接說。」
「顔明旭……」世安低聲地問,「丁小姐,你認識他很久了嗎?」
「當然啦!老大頭腦好,又努力,我爸爸說是他教過的最好的學生呢!」丁利好臉上都放出光來,滔滔不絕地說,「老大是我的偶像!你知道他眼睛看不見,也沒上過大學,但是他硬是自學通過了CFA,那是全球金融第一考!知道有多難嗎?何況他付出的代價比我們要多好幾倍。出國考試的時候我還跟著他一起去呢,嗯嗯,你都不知道那些老外最後見他的時候都起立鼓掌的樣子有多……讓我想哭。老大啊,他看不見,所有的書都是我讀給他聽,他再記錄下來的,而且他記性超好的,你給他報一串數字,他腦子裏就自動出一副股票走勢圖,比電腦還厲害,對了對了,他可是美林國際唯一的一位華裔特許金融分析師喔!那是連大熊都達不到的高度!還有啊,他有時也做投融資並購,股票托市,在業內的名氣很厲害喔!不是大案子人家還不找他呢,嗳,跟你也說不明白啦,上次洛萊客鋼鐵實業半途易主,就是他的功勞,老大下手快,狠,准,穩,一點也不像他平時的樣子……唔,倒有些像顔明睿那個冰塊臉,呸呸,顔明睿怎麽配和老大比,今天還敢教訓我,哼!」
她側頭過去看了世安一眼,嚇了一跳:「咦!你怎麽哭啦?!」
世安用手臂把臉遮起來,他不能放聲,只能用這種近乎鴕鳥的方式讓自己的淚水盡情流淌,想起自己對顔明旭說的那些話,他無地自容……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一次又一次……傷了你的心……可是你還對我笑……
知道嗎,顔明旭,我喜歡你……雖然你是男人,可是……只有離開了你,我才知道,原來我早已經喜歡上了你……多可笑啊,之前的我自大無知,還在擔心你會不會看上我……
其實你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被你喜歡是件多麽幸福的事……
只是今天的我……早已經不配對你說『喜歡』這兩個字……我沒資格了……我那麽無知地在你心上刺了一刀又一刀……對不起……對不起……
熟悉的二層小樓近在眼前,世安在小區門口就下了車,謝絕了丁利好要陪他進來的提議,一個人慢慢地走了進來。
昏黃的路燈照射著地面,他在柵欄邊停了下來,擡頭望著黑漆漆的小樓,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地面不一會就變得濕淋淋的。
他睡了嗎?他知道自己站在外面想著他嗎?
下雨了,他聽得見下雨的聲音,那麽,他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嗎?他能聽見自己心裏在喊著他的名字嗎?
顔明旭……顔明旭……世安把手輕輕放在胸口的位置,留戀的眼神久久停在二樓臥室的窗口:你能聽見嗎?我喜歡你……
不能當著你的面說出的話,我可以在這裏說嗎?對不起……還有,我喜歡你……
原來我那麽小的時候已經見過你,還對你說了那些話,我還一廂情願地認爲如果我們能早遇見,就不會是這樣……可是我錯了,上天給了我一次機會,然後又給了我一次機會,而我呢?我卻兩次傷害了你……我這樣的人,怎麽配得到幸福,所以我連親口說出喜歡你的機會都失去了……
他緩緩地蹲下身體,無力地把額頭靠在柵欄上,閉上眼睛:你知道這個夜晚我就在你窗下嗎?我已經什麽都不奢望了,只希望再和你以這樣的方式待一會,多奇怪啊,以前我們有那麽多相處的時間,我卻總是在胡思亂想,等到我眞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的時候,卻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望著你所在的地方。
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就好了,那樣起碼我還可以親口說出我喜歡你,同性戀有那麽可怕嗎?自己眞可笑啊,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人,不過是愛上了一個男人……僅此而已。
我怎麽能不喜歡你呢?你對我的笑,你安慰我時的懷抱,你對我無時無刻的呵護……有了這些我還奢求什麽呢?是啊,是奢求,現在的我,連見你一面都成了奢望。
也許,我還可以見到你吧,如果我一直等在這裏,能不能看你一眼呢?原諒我吧,這個時候,我居然慶幸你是看不見我的……我不用擔心這麽狼狽的樣子落在你眼裏。
我不配……眞的……已經不配得到你的愛了……
他維持這個姿勢過了很久,全身都僵硬到失去知覺的時候,忽然聽到似曾相識的狗叫聲,勉強轉過脖子,困難地撐開眼皮看過去,幾乎在同時,小樓的正門打開了,一個低沈的聲音溫和地說:「這麽急著出去啊,八寶飯?」
顔明旭!世安驚呆了,眼睜睜地看著一只黃毛土狗搖頭擺尾地跑了出來,歡快地甩著尾巴,仰起頭在空氣中不停地嗅著,從門裏透出明亮的燈光,照著站在門口的一個人,英俊的側臉,閉著眼睛,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完美的嘴唇微彎,穿著藍色睡衣,對小狗揮揮手:「好吧,放你出去玩。」
顔明旭……顔明旭……世安激動得嘴唇發抖,眼睛貪婪地盯在他身上,這麽近……他離這個人只有短短十幾米的距離……他看起來氣色很好,是的……自己走了顔明睿還會給他請新管家,不好的只有自己……只有被淋得透濕像個鬼魂一樣站在這裏看著他的自己……
看不見……自己嗎?顔明旭,我終于也有了自己的秘密,就像你一直沒有告訴我之前我們曾經見過面一樣,這是屬于我自己的……最秘密的回憶。在九月的這個淩晨,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曾經離你這麽近……我曾經這麽呆呆地看著你……
顔明旭微笑著,退後一步,關上了門,世安閉上眼睛,讓他最後的微笑在自己腦海裏凝固成一副圖畫,神啊……謝謝你,你給了我最後的一絲美好,將來不管遇到怎樣的事,起碼我還能保有心目中這個角落,放著他的微笑的……最柔軟的地方……
「汪?!汪汪汪!」八寶飯發現了站在柵欄外的他,立刻勇敢地衝了過來,露出雪白的犬齒吠叫著,世安急忙後退了幾步,強力擠出一個微笑,輕聲地說:「嗨,八寶飯,你不認得我了嗎?你長這麽大了,我走的時候你還是只奶狗呢……好乖,眞聽話,噓……做條好狗,坐下……坐下!」
他最後一句話的聲音稍微大了點,卻也讓小狗回憶起了什麽,後爪盤地,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歪著頭,烏黑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世安松了口氣,擔心地看了小樓一眼,驚動了顔明旭就不好了。
「汪!~汪汪!」八寶飯見他又後退了一步,猛地叫了起來,這次的聲音裏沒有了警告的意味,充滿了久別重逢的高興,尾巴甩得幾乎上了天,站起來前爪搭在柵欄上,衝他討好地伸著舌頭:「汪汪!」
「噓!八寶飯!閉嘴!噓~!」世安急得恨不能用拳頭去堵住小狗的嘴,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門再次打開,顔明旭探出頭來:「八寶飯?你叫什麽?有人嗎?」
「汪!汪汪!」小狗興奮地隔著柵欄往世安身上猛撲,聲音變得高亢,世安暗暗叫苦,這樣下去顔明旭就算不發現,小區的保安遲早也會聞聲趕來,他不安地回頭看了一下,想著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能在多久之內避開八寶飯的視線。
顔明旭試探地向外走了一步,不確定地低聲叫出了一個名字:「小安?」
猶如一個咒語,把世安邁開的雙腿牢牢束縛在地上,他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滿眼淚水地看著顔明旭一步一步向院門走來,耳朵側過來聽著動靜,八寶飯放棄了世安,轉回去在他腳邊親熱地蹦跳著,去叼他的袖子往門口拉。
「小安……是你嗎?」顔明旭仔細地分辨著空氣中的任何一點細微的動靜。
世安拼命搖頭,連呼吸都憋住了:不要……不要被他發現,神啊,求求你,不要讓我再去打擾他平靜的生活了……我已經傷害他很多次了,不要了……讓我離開他的生活吧……
「小安?你回來了嗎?」顔明旭已經走到門口了,手放在柵欄上,閉著眼睛,茫然地到處聽著,「小安?」
不……不要發現我……別知道我回來過……神啊,求求你了……我用所有的一切向你祈禱,不要讓他發現我的存在……
淚水無聲地滿落地面,立刻融入初秋的雨水中,無影無蹤,世安就這麽看著他,兩人之間只隔了一米不到的距離,但是,他看不到……這樣他就不會爲我擔心了……
「小安?」
你不要再喊我的名字了……不要用那麽溫柔的聲音叫我了……
顔明旭靜靜地站在原地,八寶飯仰著頭,不明白地看著兩個主人,世安就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淚流滿面,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寂靜籠罩著大地,世安恨不得連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他眨眨眼,看著顔明旭歎了一口氣,慢慢地低下頭,撫摸了一下八寶飯的頭,低低地開口:「走了嗎?」
「汪!」
「小安……就連你也欺負我是個瞎子嗎?」他的這句話說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平淡得只是一句陳述而已,卻重重地撞在世安已經破碎不堪的心上,他多日積聚的後悔和愧疚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爆發了,在他還沒有反應的時候,已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一直死死壓抑在深處的悲傷湧動著,衝破嗓子的限制,讓他失聲痛哭,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幸好一只強有力的手臂已經適時地摟住了他發抖的身體,把他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顔明旭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哭……小安別哭,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在這裏……沒事了……別哭,別哭……」
「我……我不該回來……我……對不起……」世安抓住他的衣服,語無倫次地說,「我只想看看你,然後就走……對不起……對不起……」
「好了好了……沒事了,乖,放松點,你現在沒事了……乖。」顔明旭伸手下去很輕松地把他橫抱起來,「我們回家,小安。」
世安牢牢地抱住他的肩膀,痛哭著把臉埋進他懷裏,直到顔明旭把他放在床上,他還是死不放手,仿佛一松開,面前的一切就會化爲烏有。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怎麽全身都濕了?」顔明旭摸著他的頭發,「我去給你拿幹毛巾擦擦,放手,小安,聽話,發生了什麽事嗎?你告訴我?先擦幹淨,別受涼感冒了。」
哄了半天,世安才把手放開,顔明旭給他拿來了幹毛巾和換的睡衣,親自動手擦著他的頭發,等他換下衣服,縮回被子裏的時候,才低聲地問:「出了什麽事?」
世安紅腫著眼睛擡頭看他,不知什麽時候,顔明旭又戴上了墨鏡,他顫抖著手摸了上去,嘶啞地問:「我們以前見過面,是嗎?」
他沒有得到回答,繼續執拗地問:「我罵了你,對吧?」
「小安,不,世安,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顔明旭拉下他的手,笑著說,「你當時才三歲,什麽都不知道,再說,的確是我嚇到了你。」
「那就是說,這是眞的了?」世安的聲音發顫,「你現在能把墨鏡摘下來,讓我看一看嗎?」
顔明旭明顯地遲疑了:「這……會嚇到你的,我知道很難看。」
「我想看……不行嗎?」世安懇求地說,「我不是從前不懂事的小孩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讓我看一眼,讓我看看吧?」
顔明旭沈默地摘下了墨鏡,一雙灰暗無神的眼睛出現在世安眼前,其中一只眼球還蒙著白色的雲翳,如果是平時,世安一定會不敢再看,但是……這是顔明旭……是自己喜歡的人的眼睛……
他的手輕輕地摸上了顔明旭的臉,淚水模糊了視線,許久之前的記憶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來:是的,自己曾經來過這裏,那是一個春天的下午,他在這裏遇見了顔明旭,他去拉顔明旭的手,顔明旭低下頭看著自己……于是他就看見了這雙眼睛……然後他哇哇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世安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柔軟的被子上,他抽泣著,最終哭著撲上去抱住了顔明旭:「對不起……」
「沒必要道歉。」顔明旭拍拍他的後背,然後把墨鏡又戴了回去,「童言無忌,我不會那麽小心眼到記恨一個三歲孩子說的話,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呢,我小的時候知道自己遲早會失明,卻一直固執地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如果小睿不小心說了什麽盲,瞎,黑之類的詞,我還會大發脾氣害他挨一頓揍,呵呵,我爸爸媽媽也挺頭疼的,他們說話都非常小心翼翼。可是,那天被你說了一次之後,我就知道,原來,我再怎麽回避這件事也沒用,我是盲人是個事實,不是別人不說出來,我就能變成看得見的……那之後我就心平氣和地接受了,你看,你無心之中還幫了我的大忙。」
世安一個勁地搖著頭,從他埋進顔明旭的肩頭處傳來濡濕的感覺,顔明旭哄孩子一般順摸著他的後背:「好了好了,別哭了,你就爲這點小事來找我道歉?難道在你心目裏我是那麽過分的人嗎?」
「還有錢……我拿了你的錢,卻沒有去上大學。」世安的手揪住床單,指節發白,「我不想給自己找理由,我騙了你……就是這樣。」
顔明旭輕輕地笑了一下:「小安,你不會以爲我足不出戶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吧?那又不是你的錯,我唯一覺得有些遺憾的是你答應過要回來看——看八寶飯的,你對它失約了。」
「那你呢?」世安離開了他的肩頭,紅腫的眼睛看著他,「你對我沒有一點失望嗎?是我騙了你啊!整整一百萬,你那麽信任我,我跟你保證說我要去考大學,要用你給的錢完成學業,但我沒有做到……你就一點不生氣嗎?是只對我這樣還是你對別人都這樣?」
他凝視著顔明旭的側臉,喃喃地說:「我情願看到你生氣,這樣就代表你還是在乎我的,我錯了你會罵我,而不是這麽無所謂地跟我說沒關系……眞的沒關系嗎?你眞的不生氣嗎?」
「小安。」顔明旭平靜地抓住他的手,「我不是不生氣,我只是相信你。」
相信……世安無力地癱坐了下來,把頭靠在他胸前,無聲地啜泣著,相信,多麽美好的一個詞,可是對與我來說,卻像是抽過來的鞭子……我還值得你相信嗎?
「小安?」顔明旭輕柔地摸著他的頭,「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或者苦衷,你從來不是故意的。」
「那我能怎麽辦……」世安擡起頭,絕望地喊,「那是我爸爸,你讓我怎麽辦!」他說不下去了,崩潰地抱住顔明旭的脖子,狠狠地嗚咽著,「我已經什麽都沒了,顔明旭……我錯了,對不起,可是我沒法還你錢……我慢慢還好不好?我現在有工作了,雖然我掙得不多,但我會還清的,一百萬,也許要花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會還給你的,加上利息也可以……我還會去上大學,像我答應你的那樣,等我還清了你的錢之後,就算我六十歲了,爬也要爬著去上學……這是我答應你的……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不會的……」
「小安。小安……」顔明旭失笑地抱住他,「我沒有要你還錢啊,你這是幹嘛呢?好了,別哭了,今天你是不是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擦在我身上?」
世安擡起濕漉漉的黑眼睛看著他,顔明旭唇邊的微笑還是那麽溫柔,他哽咽了一下,小聲說:「我想做你一輩子的管家……顔明旭,這樣還你可以不可以?」
顔明旭愣了一下沒說話,世安小心地舔舔嘴唇,聲音放得更低:「我把自己賠給你,行不行?我跟顔明睿簽了十年合同,跟你……簽一輩子……好不好?」
「小安,今天發生了不少事吧?」顔明旭沈靜地說,好像根本沒聽見他剛才說了什麽,把世安放回被子裏去,給他細心地掖好被角,「你先好好睡一覺,什麽都別想,好嗎?」
「不是……你聽我說……」害怕被拒絕的世安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卻被顔明旭輕輕掙脫,又給他放回被子裏去,「聽話,睡覺。」
被子裏有顔明旭的味道,很好聞,他的聲音很溫柔,很催眠,世安折騰了大半夜,也確實累了,乖乖地答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我留下八寶飯給你作伴,安心睡吧。」
能再次回到他身邊……眞好……

 


第十章
世安睡得很沈,被顔明旭的氣息包圍著,讓他有說不出的安心,他也確實哭累了,一直到次日下午,肚子餓得亂叫的時候他才醒來,揉著發疼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八寶飯正趴在地上專心致志地玩一個狗咬膠,看見他起來立刻搖著尾巴過來,把兩只前爪搭在床邊:「汪!」
「你還記得我啊?」世安笑著伸手去摸了摸,幾個月不見,它已經成長爲一只威猛的土狗了,昂首挺胸的十分神氣,只有烏黑的眼睛還像小時候一樣好奇,顔明旭把它照顧得十分好,還做了節育手術。
他去浴室匆匆洗了把臉,睡衣太大了,他不得不挽起褲腳來防止踩到,八寶飯站在那歪著頭看著他,忽然回頭歡快地奔向房門,果然,顔明旭下一秒就推門進來,手上端著一個托盤,側耳聽了聽浴室的水聲,問:「小安,你起來了嗎?」
「嗯。」世安看著鏡子裏自己紅腫的雙眼,想起昨天自己哭得那麽放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答應了一聲。
「餓嗎?我給你准備了一點清淡的東西,墊墊肚子。」他把托盤放在小茶幾上,世安有些不太自然地走了出來,低頭扯扯衣服,聲音細得聽不清:「顔先生……」
顔明旭溫柔地制止了他:「先吃飯。」
世安乖乖地坐下,白米粥,幾樣醬菜,兩個金黃的煎荷包蛋,看上去讓人很有食欲,他夾起一個荷包蛋咬了一口,味道很好,他嘴裏卻莫名地泛起一絲苦澀,怯怯地問:「顔先生,你又請了新管家嗎?」
那是當然的吧,顔明旭眼睛看不見,需要人照顧。自己突然走了,當時光顧著興奮,也忘記要給他留出重新請人的時間,世安暗暗捶了自己一下:爲什麽自己做事總是這麽不成熟……還很自私!
「沒有,我在附近請了個鍾點工阿姨幫忙打理一下三餐,一周請一次保潔來打掃。」顔明旭的話讓世安瞪大了眼睛:「那……」
「這是我做的。」顔明旭說的輕描淡寫,就好像他的眼睛看得見,做頓飯是很簡單的事一樣。
世安不相信地看著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廚房是用煤氣竈的,他一個盲人……這樣做不是太危險了嗎?
「不相信啊?」顔明旭笑了,「我一直都會自己做一些簡單的飯菜,只是你們都太小心了,不給我表現的機會。」
「不是……我……」
「吃吧,想這麽多幹嘛?」大手再次摸上他的頭發,顔明旭的笑很溫暖,「從前我父母很忙顧不上我們,我和小睿常拿切片面包當晚飯,他那時候才四五歲,任性,不肯吃,非要吃荷包蛋,還不都是我給他做嗎?放心,我手藝好得很。」
他仰起頭,有些懷念地說:「那時候我的左眼還能看見一點點……後來有一次不小心把熱油潑到胳膊上,他嚇得大哭,一晚上都捧著我的手問我『哥哥疼不疼?』,我就算疼也只能咬牙忍著,反過來安慰他。」
世安悶悶地戳著荷包蛋:「你們兄弟感情眞好。」
「是,小睿也很不容易,整個公司都壓在他身上。」顔明旭低聲說,「所以,他之前對你做的那些事,我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世安愣了一下,馬上就搖起頭來:「不!那是他的事,你幹嘛扯到自己身上。」
「我是他哥哥,如果不是爲了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顔明旭沈靜地說。世安沒話說了,狠狠地咬著荷包蛋。
吃完了飯,世安習慣地收拾碗筷,走到門口又退回來,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眞的沒請新的管家?」
顔明旭有些奇怪,還是認眞地回答:「沒有。」
世安不能控制地露出一個微笑,心情變得好了很多,嗓子也清亮了起來:「我去泡茶!」
綠茶放好,茶壺先用開水燙過,杯子也一樣,廚房是世安熟悉的地盤,他極爲娴熟地泡好一壺茶,端到房間裏,高高興興地給顔明旭倒滿一杯,試探地問:「那我能回來上班嗎?」
「世安。」這短短幾分鍾的時間,顔明旭身上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你坐下。」
世安咬了咬嘴唇,強笑著說:「顔先生,每次你這麽說的時候,好像……都沒什麽好事。」
他不要自己回來嗎……也對,說到底顔明旭不欠自己什麽,是自己欠了他……
所以我拿一輩子來還你,一輩子陪著你,不行嗎?
「是嗎?」顔明旭笑了,「你別緊張,我只想問問你,將來有什麽打算?」
世安的手指無意識地掐住手心,茫然地重複:「將來?」
如果你不要我,那我只能回去俱樂部,繼續當侍應生,昨天那種事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顔明睿算是厚道的客人了,還給了自己那麽多錢,之前被人用酒潑在臉上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但是自己需要錢啊,要生活下去,要養活在家裏的母親,要供父親在外面撐著他的面子……
「我是說,我還可以繼續給你讀大學的學費。」顔明旭溫柔地說,「你願意去嗎?」
世安猛地跳了起來,動作太大差點把茶幾都帶翻,他雙手握緊拳頭站在顔明旭面前,深呼吸了幾次才開得了口:「你以爲……我是回來向你提出這種要求的嗎?你以爲我是回來要錢的嗎?!」
顔明旭皺起眉頭:「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
世安漲紅了臉,看著他,顔明旭歎了一口氣,向他招手:「你先坐下,聽我說。」
「不用了,顔先生,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世安澀澀地一笑,「無非說是爲了我好……希望我能有更好的前途,不過,我今天來這裏,不是爲了給自己找一份工作的!我……」
他凝視著顔明旭的臉,鼓足勇氣說:「本來我沒想進來,只想遠遠地看一眼你的樣子,我是個懦夫,不敢面對你,可是……可是我現在想明白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要清清楚楚地告訴你,這樣我才不會後悔!」
「顔明旭,我喜歡你。」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每個字都像是從心裏挖出來的一樣帶著新鮮的血氣,「我想和你在一起。」
「小安!」顔明旭吃驚地擡起頭,首次露出了無所適從的神色,「是不是……又是小睿跟你說了什麽?你不要理會他,幾年前他開始熱心給我介紹女朋友,我不想耽誤女孩子一輩子,他又不肯收手,所以我才找了個借口說我是同性戀,他總不會是要你……或者你在外面聽到了什麽?」
「不是。」世安一口否認,「我的感情和誰都無關,我只要你的回答,我喜歡你,你呢?!」
顔明旭沈默了,擡手推一推臉上的墨鏡,半天才說:「世安,你還太小,很多事,包括感情在內,你都還不明白。」
「我已經很明白了,我喜歡你。」世安的心慢慢地向下沈去,壓的他無法呼吸,他還是努力地開口,「離開之後,我想的最多的一個人就是你,是的,你人那麽好,對別的朋友也是一樣地親切,就像對丁小姐……我不能指望你對我是不同的,但是我想,以後我不會再喜歡上別的人了……只有你,我不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又是怎麽喜歡上你的……等到我發現的時候,我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格,對嗎?」
「世安……」顔明旭困惑地皺著眉頭看他,「你值得更好的。」
「是嗎?會有多好?」世安半跪了下來,仰起臉看著他,「我一直以爲你很自信,從來沒有被自己的缺陷打倒過,你那麽堅強,什麽都做到最好,比所有人都好,那麽你拒絕我的時候,就不能用別的借口嗎?」
顔明旭沒有說話,絕望從四周靜靜地包圍上來,直至淹沒了世安,他垂下了頭,忽然一笑,故作輕松地站了起來:「好吧,我知道我失戀了,就這樣。」
他拍了拍手:「本來我也沒打算能成功的,昨天我哭哭啼啼的也讓你爲難了吧?抱歉,在夜裏人總是比較脆弱的,現在我理智多了。在你眼裏我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就差摸著我的頭告訴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是不是在你記憶裏,我始終還是那個三歲的,會罵人的不懂事的小破孩?」
他擡起頭,想把眼淚給憋回去:不能哭!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哭!否則顔明旭又會操心了,他既然不喜歡自己,那麽就不能利用他的溫柔賴在他身邊,是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
「說出心裏話來好受多了!顔先生。」他笑著說,「別被我困擾到。我該走了,別擔心!現在我有固定的工作,薪水不少,也許將來我會聽你的話去上大學,一切都會好的。我並不是來這裏向你尋求什麽金錢上的幫助的,我只是想……想說我喜歡你。現在說完了,再見。」
他向門口走去,在轉身的一霎那,淚水無遮無掩地流了下來,他瞪大眼睛,竭力不發出任何聲音,要笑著走,不能哭……要讓他知道,自己是笑著離開的。
手摸上門的把手,使勁地轉動著,手仿佛背棄了他的意願,怎麽也轉不動,忽然,一只溫暖的手覆上了他的手掌,輕輕的歎息在耳邊響起:「世安……對不起……」
「沒有什麽可對不起的,感情的事,又不能勉強。」世安努力讓聲音和正常的一樣,不帶出任何情緒來,「你不喜歡我,又不是什麽錯。」
「你知道,昨天我感覺到你在附近,卻聽不到你的聲音的時候,心有多慌嗎?」顔明旭低聲地說,「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是一片漆黑,我什麽都看不到,如果,如果昨晚你是昏倒在街上或者發生了什麽事,我甚至都不會知道!什麽都幫不上你……我這樣的人,注定要一個人過一輩子的,因爲我根本保護不了我愛的人,也不能給別人幸福。」
他擡手摸上世安的臉,感受到手心上濕潤的淚水,心猛地抽了一下,還是和緩地說:「你還這麽年輕……不值得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世安的肩膀在他懷裏顫抖著,抽泣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出來:「顔明旭,我不在乎……你反而會在乎嗎?我又不是一時興起,我都跟你生活了一個月多了,難道這些我都不知道嗎?你總是爲別人著想,什麽時候能夠自私一點呢?」
顔明旭苦笑著拍拍他:「自私可不是好事。」
「你就不能自私一點留住我嗎?!」世安爆發性地喊了一句,「我求求你,想想自己好嗎?爲了你,也爲了我,我喜歡你,這可能是我這一輩子唯一一次得到幸福的機會!如果是你不喜歡我,我馬上就走,一秒鍾都不會遲疑,可是你不要用這樣的理由來打發我……直接說你不需要我不就可以了嗎?說出這句話有多難呢?!」
顔明旭伸開手臂,牢牢地把他抱在懷裏,低聲地說:「我說不出口……」
「那你是喜歡我嗎?」世安敏銳地抓住了他的話,緊張又充滿期待擡起頭看著他。
整個世界裏仿佛只聽見彼此的心跳,他的手在不自覺間已經抓住了顔明旭的手指,緊緊的交纏著。
顔明旭默默地點了點頭,喉頭痙攣了幾下,沙啞地承認:「是,我說不出口,因爲我也喜歡你。」
「那,那你爲什麽不說?」世安有點不能接受這個意外之喜,傻呼呼地問,「你是說眞的嗎?不是可憐我,嗳?」
苦笑了一聲,顔明旭把他抱得更緊:「我只要看著你就好了,不能把你的人生和我這個殘廢的人生捆在一起,那樣對你太不公平,世安,喜歡一個人是一回事,但是長久地生活在一起,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想利用你一時的懵懂而把你留在我身邊,將來你會後悔,會恨我,也許是我自私吧?我甯願你在喜歡我的時候離開,也不願意將來……你記住的都是怨恨。」
世安不吭聲,努力往他的懷裏鑽了鑽,顔明旭低頭對著他:「對不起,我的理由是不是很可笑?」
「那你想過我嗎?」世安把臉埋進他壞裏,感受著胸腔裏屬于顔明旭的心跳,穩健,有力,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我也是個男人,不需要你事事保護我。你老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考慮沒發生的事有什麽意義呢?你不能給我們彼此一點時間嗎?」
「世安,我喜歡你,所以不想你受一點傷害。」
「顔明旭,我也喜歡你,我更不想傷害你!」世安雙手抓住他的衣服,強迫他的臉朝向自己,「丁小姐說你很堅強,努力做到正常人都做不到的事,那你能不能起碼在這時候拿出一點勇氣來,告訴我,要我留下來,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眞的因爲那種理由而放棄了,我才會怨恨你!那樣是對我好嗎?我失戀了會自甘墮落,會自暴自棄,到時候你就毀掉了我的整個人生……不要說我威脅你,我現在已經開始不擇手段了!眼看著幸福就在眼前,我這次再不抓住就是傻子,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他豎起一個手指:「一年,給我們一年的時間,好不好?我跟顔明睿的合同簽的是十年,看,我早就做好准備要和你一起生活十年,現在已經縮短了很多了,你還不答應嗎?」
「合同是簽做管家的,你已經辭職了。」顔明旭溫柔地攬住他的腰,笑著說。
「那我可以重新回來上班嗎,顔先生?」世安飛快地擦擦眼淚,「先簽一年,然後再續簽,可以嗎?」
大手摸索著撫上他的額頭,然後一個吻靜靜地落在上面。
晚上,顔明睿的座駕以超越丁利好座下火鳥的速度在院門口緊急剎車,剛從犬類訓練中心結束課程歸來在院子裏撒歡兒的八寶飯嚇了一跳,汪地一聲就撲上了大門,鼻子裏呼呼地喘著粗氣。
世安遲疑了一下,要出去吆喝住小狗,顔明旭卻搶先一步走了出去,兩兄弟站在院子裏不知道在談什麽,他對顔明睿還是有些怵,光是看那冰冷的眼睛就足可以讓他打個哆嗦。
剛跟俱樂部打過電話辭職,領班言辭激烈地罵了他好一頓,還揚言要扣除他本月薪水以資懲罰,最後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你昨天收的小費還在我手裏,什麽時候來拿。」
「那個啊,我不要了,領班你幫我給林海吧,他爺爺生病需要錢。」世安一點都不想再和金色年華俱樂部扯上什麽關系,何況那還是顔明睿一張一張甩在他臉上的錢。
「麻煩!」領班哼了一聲,扣掉電話。
這邊的問題解決了,什麽時候也回家跟父母說一聲吧,還是不要告訴他們眞實情況好了,就說自己換了一份工作,唉,又要聽他們唠叨了,父母給自己的笑容現在是隨著自己拿回家錢的多少來計量的,不過這次就讓自己也自私一回吧,他好不容易才回到顔明旭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
顔明睿手裏拿著一個大牛皮紙袋,表情十分嚴峻,甚至可以說是很不滿,抿緊嘴唇,過了一會才問:「哥,你認定是他了嗎?」
「是。」顔明旭微笑著點頭,「他很勇敢,能面對自己的感情,所以我想,偶爾我也該衝動一下。」
「那樣的人,玩玩可以,認眞的話就太不理智了。」
「小睿,我不想聽你這麽說,好嗎?」顔明旭溫和地提醒他。
「之前,我選了他本來也有這樣的意思,哥你需要一個同伴,但是我沒想到,你居然眞的喜歡上了他。」
「他是個很好的男孩子。」
「我只是怕他別有用心。」顔明睿長出了一口氣,「你知道,我對喬家人沒任何好感,對他也不例外,即使……我是說即使你們將來眞的在一起了,我也是不會改變的。」
「小睿,這也是人生的一種經曆,不是嗎?你和父親一樣,總是下意識地把我定位爲弱者,希望把一切不安定因素都掐死在萌芽狀態,沒必要,眞的,我能承受住,放心吧。」
顔明睿歎了口氣:「好吧,一只土狗你都送去想訓練成導盲犬,我看不出還有什麽不可能的,這是五百萬,買下喬易之夫婦絕對不幹涉你們的保證書,你現在可以進去跟他報喜了。」
「當然不,你怎麽會這麽想。」顔明旭用手指捏捏牛皮紙袋裏的數據,「我永遠不會讓他知道這件事,好像我趁人之危一樣。」
顔明睿面無表情地看了看窗口張望的世安:「眞抱歉,哥,我就喜歡趁人之危。」
「行了,小睿。」顔明旭輕捶了他一拳,「你太累了,記住,顔家不是你的責任,我幫不了你,這是我的錯,不是你的,你沒必要連我那份也一起背在身上,多爲自己想想,嗯?」
顔明睿輕聲笑了起來:「哥,別說得我像小孩子一樣,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進去吧,我走了。」
「不留下來吃晚飯?」
「免了,現在對著他,我會消化不良。」顔明睿對他揮揮手,「再見。」
「小睿。」顔明旭叫住了他,低聲說,「爸爸對我一向沒有什麽要求,所以我和小安的事,他們不會有什麽意見,你就不同了,我希望……你能處理好自己的感情。」
顔明睿默然,感到哥哥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還像小時候一樣溫暖可靠:「我已經得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你呢?」
「哥,你放心吧,我自己會把握的。」顔明睿無所謂地聳聳肩,「幸福,還不就是那麽回事?我走了,你進去吧,告訴那小子,如果他敢對不起你,我一根一根拆了他們一家三口的骨頭!」
「小睿。」顔明旭失笑,「跟誰學的這麽流氓了,嗯?」
聽著弟弟的寶馬呼嘯一聲遠去,顔明旭才走回來,世安早就衝出大門,緊張地問:「你們談什麽了?」
「哦。」顔明旭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他來讓你離開我,願意給你一千萬,被我拒絕了,怎麽樣?這個數目大不大?動心了沒?你要追上去攔住他嗎?」
「我才不要!」世安像被馬蜂蜇了一下那樣跳起來。
看見顔明旭的笑他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哼了一聲又問:「你們到底談什麽了?」
「哦,他說顔家的媳婦最少都要本科畢業,所以催我給你報個高考補習班。」顔明旭的手准確地刮上他的鼻子,「有沒有信心?」
世安的眼睛發亮了,很快又黯淡了下來:「我去上學了,家裏怎麽辦?」
「做兼職,半工半讀啊。」顔明旭爽快地說,「你該不是想不勞而獲吧?我的小管家?」
「才不是!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是最好的管家的!」世安跳起來在他面頰上吻了一下,「你等著看吧!」

2013年4月2日 星期二

愛上美男管家(續集3)


第七章
「嗯!」世安快樂地走進來,在背後關上門,向書桌走了兩步,忽然猛醒過來,顔明旭剛才叫他什麽?世安?!
自己是哪裏暴露了眞實姓名了嗎?身份證收得好好的啊,何況顔明旭根本看不見!他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顔先生……」他的心開始亂跳,不是習慣的那種帶著甜蜜的忐忑,而是一種危險的預感,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喬世安,是你的名字,是吧?」顔明旭的聲音還是那麽和藹,在世安耳朵裏聽起來卻如同驚雷,他後退了一步,想搖頭否認,但是看見顔明旭臉上了然的笑,他就知道,沒可能了!顔明旭和顔明睿到底是兄弟,他們的做法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掌握充足的證據之後,再進行致命一擊,讓對手毫無反擊之力。
可是,我不是你的對手啊!
聽不到他的回答,顔明旭微微地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指揉了揉眉頭,再次開口:「對不起,小安,啊,不,世安。」
「顔先生……」爲什麽,要對我說對不起?世安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他屏住氣,小心翼翼地等他說下去,等待著自己未來不可知的命運。
「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你不是小睿說的『鄉下來的孩子』,他也眞傻,以爲我看不見,連耳朵都聾了嗎?可是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讓外人知道的隱私,也許你有什麽秘密,或者難處,所以很需要這樣一份工作,所以,我並沒有說出來。」
世安默默地站在那裏,聽著他的話,感覺力量一絲絲從自己身上被抽走,他知道了,結果會怎樣呢?他還會對自己笑,摸自己的頭發,叫自己的名字嗎?
「孫伯只跟我說,你這個孩子懂事,聰明,有禮貌,是個好孩子,要我好好照顧你,我答應了,我想,不管你有什麽目的,只要你在我這裏過一天,我就會盡一個雇主的義務,不去追問你的任何事。然後,就是利好……女孩子對品牌的敏感度啊,她的話讓我知道,你……不會是一個普通的管家。」
世安很想反問:那有什麽區別嗎?我只想當你的管家,我穿不穿名牌牛仔褲,眞的這麽重要嗎?
「然後,你給我更多驚喜啊。」顔明旭又揉了揉自己的眉,「電腦玩得不錯,嗯?」
「現在中學都開了電腦課。」世安終于能說話了,聲音低啞,好不容易才從嗓子裏擠出來。
「是的,所以我只是請人查查你的來曆,小睿是肯定不會告訴我的,他很有主見,一向如此。然後,今天剛給了我結果。」
就是……晚飯前自己聽見他接的那個電話嗎?如果早知道那是會改變自己命運的一個電話,當時我應該衝上去把電話線拔掉的,世安苦澀地想。
「喬世安,十八歲,喬易之叔叔的獨生子。」顔明旭一字一句地說出他的身份,世安聽著,卻沒有一點難堪的感覺,木然地看著屬于自己的秘密一點點地被他揭露出來。
他不能做他的小安了……不能再裝成是一個從鄉下來的,新手管家了,他面對自己的表情都不一樣了呢……
「去年發生的事,我也聽說了一點。」顔明旭輕聲地說,「抱歉,世安,我實在沒想到會是你。」
這……也不是我想的啊,世安緊緊咬住下嘴唇,半天才悶聲說:「顔先生,現在你知道了,又怎麽樣呢?我是簽了合同的,我就要在這裏做你的管家。」
都過去吧,忘記什麽喬世安,就把我當成是小安,這棟房子裏就只有我們兩人在,不是很好嗎?過去的一個月,難道我們相處得不好嗎?我是你的優秀的管家,這可是你親口對我說的啊!
「世安,不一樣,如果我事先知道是你的話,我絕對不會同意你來的。」顔明旭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苦惱,世安本來已經麻木的心被他的話重重一擊,幾乎裂成兩片,他用力搖搖頭,沙啞著問:「你說什麽?」
「我說,你不應該在這裏做管家。」顔明旭清了清嗓子,把臉轉向另一側,「你才十八歲,你應該去上學!你父親破産的事我很難過,但是這並不應該成爲你辍學的理由。」
「理由?」世安笑了起來,你想聽眞正的理由嗎?要我告訴你是顔明睿用我爸爸坐牢來威脅我簽下那份合約的嗎?你眞的想知道嗎?
有什麽東西在心口裂開的部位往外流淌著,很熱,帶著一股火辣的腥氣,一直撲到他嗓子眼,顔明旭……你知道了的後果就是這樣高高在上,批判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嗎?
是啊,你當然有這個資格和權利,因爲破産的不是顔家,你還安然無恙地生活在你的世外桃源裏,有弟弟照顧生意,有父母關心呵護,過著什麽都不用擔心的生活,你的從容鎮定都是建立在一個基礎上的,那就是你有錢!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作爲一個盲人……你能做什麽?你還會嘲笑我嗎?你配嗎?!
世安被突然燃起的怒火燒得渾身顫抖,他這才發現面對被揭穿的眞相他並不能像想像中那麽平靜,或許,之前的都是裝的?他一直在嫉妒,在切齒痛恨著面前這個男人?
「沒有什麽理由。」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很尖利,「你可以說我不知上進,沒有進取心,自甘墮落,或者別的什麽都好,窮人的日子不是你這樣的大少爺可以想像的,我和你不一樣!我必須爲父母分擔一些,如果我在這種時候還去上什麽學,那才是眞正的沒有良心!」
顔明旭吃驚地面對著他:「世安,我沒有一絲看不起你的工作的意思。」
「你有!你就是有!」世安豁了出去,大聲地說,「當我是小安的時候,你一點都不覺得我做管家有什麽問題,那爲什麽我換一個身份,你就接受不了?因爲你骨子裏還是在輕視我!你覺得喬世安從前和你是一樣的身份,所以看到我這樣子你才會覺得受不了!一個鄉下來的男孩做管家是正常的,我爸爸破産之後我出來做管家就是不對的,你是這個意思嗎?!」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追問,顔明旭選擇了退讓:「世安,不是的,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去做一些更能幫助自己的事。」
「謝謝你的關心,可我不需要,我能幫助自己,幫助父母的就是出來工作,而不是去上什麽大學,你眞的以爲上了大學,我的人生就會不一樣嗎?」世安握緊拳頭,想起在出租屋狹小的空間裏,他和母親對坐無言,昏黃的電燈照射下來,窗外的萬家燈火和他們都沒有一絲關系,那時候,父親還被關在拘留所裏……
「做個管家有什麽不好?我一點都不覺得丟臉!我用自己的勞動換來一份薪水,可以讓父母的生活過得好一點,這讓你覺得沒面子嗎?是都不想承認我這個管家曾經是你們認識的人嗎?可是那和你有什麽關系?你根本不認識我!」
世安的胸口好像被什麽東西死死壓住了,自從父親出事之後就死死壓抑住的不安和傷心衝動地翻湧著,不知不覺間他的眼裏已經盈滿了淚水:上大學,這是他本來以爲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忽然之間,就成了一個奢望。
如果自己堅持去上大學的話……父母怎麽辦呢?他眞能相信父親說的會東山再起嗎?他總是說做成一筆生意就可以鹹魚翻身,全家又可以搬回好地方住,再次過上舒適的生活,說的言之鑿鑿,可是世安的心裏,始終不敢相信。
去上大學,然後全家就還像這樣,生活在窮困之中,不,是更窮困了,扣除了他的學費,恐怕他們連每天吃的米都要量著做飯吧?母親都已經那麽大年紀了,她從來就沒吃過苦……
我不要上大學,我需要一份工作,目前能保證父母的衣食無憂才是自己最大的目標,至于那個虛幻的大學泡影,就讓它破了吧……
「世安,你眞的誤會我了。」顔明旭態度誠懇地說,「我發誓我沒有一絲看不起你的工作的意思,我只想說,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向上走。」
世安狠狠地瞪大眼睛不讓眼淚落下來,他的視線模糊,看著那個坐在桌邊的人影,從來沒覺得顔明旭離自己如此之遠過,遠得像是在另一個世界。
「你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這很可惜,不,不單是你,如果你眞的是一個從鄉下來打工的孩子的話,我也會這麽說的。現在這樣,你滿意了嗎?拿一份還算可以的薪水,然後呢?你就不想給自己更高的目標?」
「我不想!」世安的聲音帶上了隱隱的哭腔,他有選擇嗎?顔明旭,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就這麽養尊處優地坐在家裏,然後來指責我嗎?
「但是我想。」顔明旭提高了一點聲音,「在你剛來的時候,我就想,反正家務不是很多,我也不是那麽需要人寸步不離地照顧,等你再熟悉一點,就給你去報個夜校或者自考本科,讓你在這裏一邊打工一邊學習,以後等你不在這裏做了,出去也有更多的機會。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就是喬世安,如果知道的話……」
「如果知道的話,會怎麽樣?」世安顫抖著問。
顔明旭不回答,下意識地別過頭去,躲避他的目光。
「那無所謂啊,我有管家班的培訓證書,再找一家工作也不是什麽難事,也許薪水沒有這麽高,但是起碼……起碼不用聽你對我指手畫腳說我的人生應該怎麽樣!」世安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你說啊!你說不要我繼續做下去我明天就可以走!多出來的這幾天算我做白工,我一分錢都不要你的!」
「小安!」顔明旭驚愕地站起了身,向他這邊走了兩步,似乎是要擁著他,但腳步又遲疑了,墨鏡遮掩住了他的表情:「我眞的沒有這個意思。」
「你怎麽看我的,我一點都不關心。」世安看出他的猶豫,心不知怎麽的,疼得連呼吸都無法繼續,他哽了一下,仇恨地看著顔明旭,「因爲你只是我的雇主,和我一點別的關系都沒有!」
不是這樣的……我多希望你能走過來,抱住我,就像上次一樣,拍著我說不要怕……
「是的,我沒出息,我胸無大志,我不思進取,我得過且過……你就是這麽看我的,對吧?按照你的想法,我應該堅強不屈,在父親破産之後,還是會去讀大學,即使這樣會很辛苦,比一般的大學生辛苦得多,我父親也不應該遊手好閑,應該奮發圖強,積極向上,我母親也不該在家裏怨天尤人,應該立刻化身爲勤快的賢內助,然後我們一家就對著太陽天天向上,這才是你心目中我們應該做的事吧?你總是把什麽都想的那麽好,但是現實和你想的一樣嗎?!」
世安已經昏了頭,他拼盡全力喊了起來:「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自己呢?!你不就因爲自己眼睛看不見所以可以置身度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父母的余蔭,被養在家裏做個米蟲,然後你無事可做,就有時間和精力來要求我該怎樣怎樣規劃自己的人生嗎?是啊!誰也不會對你有什麽要求,因爲你看不見!因爲你什麽都做不了!」
淚水滾滾而下,他痛苦得簡直要去撞牆:不是的……我不是想說這些的……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希望我能上進,可是……我沒有辦法啊……
顔明旭的身體僵直了半晌,還是慢慢地走了過來,摸索著,把手摸上了世安的臉,輕輕地給他擦去眼淚,溫柔地說:「世安,不要哭,對不起。」
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世安的眼淚掉得更凶,爲了掩飾自己已經破碎的自尊,他向後退了一步,顔明旭的手落了空,尴尬地停留在原地。
「我只是覺得你現在這樣太可惜了,你還年輕,有自己的前途,如果眞的是條件所限,我可以幫你。」
「幫我?怎麽幫我?」世安尖銳地反擊,他現在已經失去了理智,只想狠狠地刺傷面前這個什麽時候都這麽從容的男人,來補償自己苦得說不出口的話,「還和你想的那樣,讓我去上了夜校嗎?是吧?這樣你就能心安理得了是不是?你還會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我應該感謝你,不對!應該是我一家都該感謝你!爲了顯示你的仁慈,就算我占用了工作時間去上課,你也會作爲一個寬容的主人而不加計較,甚至薪水都不扣我的,對吧?這就是你能爲我做的,這就是你所謂的不可惜,是吧?!」
他最後一句咆哮把顔明旭都給嚇退了一步,不知所措地對著他,臉上深重的憂傷更加刺傷了世安,他把心一橫,近乎輕蔑地問:「那麽顔先生,你能做的一切都是因爲你有錢,所以你才能這麽高高在上地指點我,對吧?」
「不是。」
「可是這錢不是你掙的,是顔家留給你的,是你弟弟日夜工作賺來的,你能這麽大方對待我,不是因爲你有多善良,而是因爲你根本沒有用自己的手去掙過一分錢!你不知道錢有多重要,就像從前的我一樣!」世安嗆了一下,痛苦地看著他,「但是沒人指責你,爲什麽?因爲你看不見!」
「是……是嗎?」顔明旭牽動嘴角,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原來在你心目中,我是這樣的啊?」
他低下頭,思考著,世安全身的力氣都在剛才的爆發中用盡了,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瞪著大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說了那些話。
是顔明旭不好!都是他的錯!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酸澀的淚水留在臉上,就像是一道道劃在心口的傷痕,顔明旭,你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顔明睿把你保護得太好了,讓你還能這麽天眞,還跟我談人生,理想……和其他的其他……
你知道嗎?站在你面前的喬世安,只不過是一個簽下賣身契的男仆,他沒有理想,沒有人生,他要把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都給你,而你還在揭穿他的眞面目讓他狼狽地暴露在面前……
如果我父親沒有破産……我就和現在的你一樣天眞……那多好?爲什麽我們不能在那個時候遇見呢?爲什麽非要這樣赤裸裸地揭開我最後的掩藏呢?
我眞的……想好好地做你的管家,當你嘴裏的『小安』……
我不會後悔在你身邊度過十年的啊……
以後,你要我拿什麽來面對你呢?
「這樣吧,世安,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們再談吧。」顔明旭似乎是不知該怎麽解釋,「去洗澡,好好睡一覺,去吧。」
世安不言聲地往門口走去,走了一半又停下來,生硬地問:「在事情最終有個結果之前,一切還維持原樣嗎?」
「嗯,當然可以。」
「那麽晚安了,顔先生。」
不等顔明旭回答,他就衝出了房間,腳步聲在走廊上回響著,一頭撞進屬于自己的小屋,躺在狗窩裏睡覺的八寶飯驚醒了,擡起頭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世安僅剩的一點力氣都消失了,無力地坐倒在地板上,對著小狗喃喃自語:「怎麽辦……他知道了……」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八寶飯疑惑地看著,伸出舌頭去舔,世安把身體縮起來,用力地按住自己忽然變得疼痛的心髒,再一次地重複著:「怎麽辦……他知道了……」
早晨的時候,世安被小狗給叫醒的,他昨天哭累了,就在地板上蜷縮著睡了過去,現在渾身酸疼不已,他勉強地坐了起來,伸展了一下,看著在自己身邊蹦跳不已的小狗,剛笑了一下,就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
該怎麽辦呢?自己眞可笑啊,昨天還當著他的面哭鼻子了,其實,有什麽呢?自己是顔明睿雇來的,而且合同已經簽了十年,顔明旭是不可能辭退自己的,就算他知道自己是喬世安,好吧,那也不過代表著以後兩人的關系將會更加生疏,自己是不能離開的。
他不會再對自己笑了,也不會保護性地摟住自己,因爲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小管家,而是他父親『朋友』的兒子,多尴尬的身份啊。
世安故作輕松地聳聳肩:也許是我臉皮太厚了吧,怎麽我就不覺得有什麽難堪的呢?日子還不得照樣過下去嗎?昨天想起來還覺得像天塌一樣的事,今天就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是啊,經曆過父親破産之後,現在這點挫折,算什麽呢?
還遠沒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加油!世安!
但是,爲什麽,心還是很痛……他用手按了按胸口,深呼吸了兩下,然後去浴室洗漱,准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燒開一鍋水,拿出面條,冰箱裏有自己昨天燒好的小黃魚,加了點雪菜提鮮味,一點一點地把魚肉剔下來,只比手指略長一點的小魚,雖然鮮嫩,但剔起肉來卻相當麻煩,自己有著充足的耐心和細心,只因爲顔明旭的眼睛看不見……
端到餐廳,顔明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樓了,依舊戴著墨鏡,沈默地坐在那裏,世安小小吃驚了一下,遲疑地開口,竭力保持平常的語氣:「顔先生,早安,今天的早飯是黃魚鹹菜過橋面。」
「謝謝,世安,我有件事想……」
「請先吃飯好嗎?」世安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在微微顫抖,這麽不禮貌的行爲他以前是絕對不會做的,但是現在,他本能地害怕從顔明旭嘴裏說出的每一句話。
求你……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你要說什麽,不管你要對我怎麽樣……先吃完我爲你做的面吧……
顔明旭沒有堅持,手指准准地摸上大碗,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又露出世安很熟悉的贊賞的微笑:「很好吃啊。」
不知爲什麽,他這麽簡單的一句話都差點讓世安眼淚決堤,他匆忙低下頭,故意大聲地吃著面條,好掩飾自己的失態。
不管他多麽不願意,吃一碗面並不需要多長時間,餐桌上兩人的安靜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幾乎是絕望地想抓住每一秒,但是無濟于事,兩人的面都吃完了,但誰也沒主動開口。
「我洗碗之後再去書房聽您說可以嗎?」世安待不住了,站了起來。
「坐下,世安。」顔明旭的聲音並不大,卻充滿了讓他無法反抗的迫力,「很快的,不耽誤你的時間。」
世安沈默地坐了下來,好吧,他已經准備好了,不管是什麽結果,現在就來吧!
「這是給你的。」顔明旭掏出一張卡,「來,拿著。」
世安不明白地伸出手,看著顔明旭把卡放在他手心,是張銀行的儲蓄卡,和給他發薪水的,按月存家用的一樣。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密碼是你來顔家那天的日期。」顔明旭輕聲地說,「一百萬,足夠你讀完大學,和安頓你父母的生活。」
世安迷惑不解地擡頭看著他:「顔先生,你說什麽?」
「昨天是我不對,你很生氣,是因爲我不了解你的具體困難吧?的確,你有你自己的考慮,但是我的意見沒有改變,你應該有更好的前途,而不僅僅是做一個管家。如果你眞是小安的話,我可以讓你留下,在工作之余讀書,但是你不一樣,你條件很好,很聰明,如果不是你父親的生意出了問題,現在你早應該在大學裏了。」
「是啊,我還能去英國留學呢!」世安心裏的怒氣又在緩慢上升,「但是你給我這個,什麽意思?」
「你要繼續去上學。」顔明旭毫不動容地說,「我資助你。」
怕世安有什麽別的想法,他立刻補了幾句:「這種事情很多的,對嗎?現在大學學費這麽高,經常有人考上了大學卻沒有錢交學費,社會上也有很多人捐助他們,世安,你不妨就當成是你接受了陌生人的捐助,好嗎?」
「陌生人……可眞大方啊。」世安捏著薄薄的卡片,牙齒咬得死緊,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是說做管家的自己不配當他的朋友嗎?爲什麽你非要逼著我……去上什麽大學呢?我不上大學就不能和你說話了嗎?
顔明旭笑了:「世安,能夠幫助別人,是我的榮幸,你知道,我眼睛不好,所以從小到大很多人都在幫助我,我之前外出的時候,還會有人主動過來給我領路,帶我過街,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一些,現在我有了機會,爲什麽不能幫助別人呢?」
他放低了聲音:「世安,你該去上大學,這是爲了你好。」
「顔先生,你對我眞放心。」世安的理智告訴他,顔明旭說的是眞的,他正在爲自己開拓一條新的道路,但是嘴巴上他還是不肯服氣,大概是在這個男人面前狼狽的事情太多了,他本能地在賭氣,「如果我拿了這錢不去上學,而是去花天酒地了呢?」
顔明旭忍住一聲輕笑:「世安,你眞孩子氣。」
「那可不見得。」世安看見他的笑,嘴巴上更不服輸,「我是個不思進取的人,所以父親出事之後,我沒有更高的目標,只是想找個工作混日子,賺一點花一點,現在你突然給了我這麽一大筆錢,我說不定會拿去買房子,出國旅遊,或者幹脆去賭博……花個精光。這才是我該幹的,上學多辛苦,大學畢業又能好到哪裏去?或者我幹脆騙了你一百萬就這麽走了,你能怎麽樣呢?報警來抓我嗎?」
顔明旭笑著搖搖頭:「世安,人,該對自己的行爲負責。」
一句話就把世安的氣焰給滅了個精光,他垂下頭,覺得剛才的自己又好笑又愚蠢,顔明旭雖然沒有視力,但看他比什麽都透徹。
突然的機會,可以上大學,一百萬在從前的他看來算不了什麽,現在卻是可以解決他的後顧之憂,讓他重新開始人生的救命稻草,父母的生活可以過得好一點,他也不必半工半讀艱苦地讀完大學,一百萬啊……保證他輕松地讀完四年大學和維持生活還綽綽有余,母親搬到好一點的房子住,會不會就不再愁眉不展?父親老說出去東山再起的,這樣也會多一點機會?他雖然嘴上說得很無賴,心裏的感激已經滿溢出來。
可是……自己的賣身契呢?
「顔先生……我是顔先生雇來的,簽了合同。」他小聲地說著。
「我會處理。」顔明旭簡單地說,「你不用擔心。」
「那……你有什麽附加條件嗎?」世安問得很忐忑,他內心深處並沒有忘記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顔明旭,是個同性戀。
對他的問題,顔明旭稍微驚訝了一下,然後開玩笑地說:「我知道有捐助人要求被捐助人每月至少寫一封信,學習成績都必須在良好以上,不過對于你,我完全放心,沒有別的要求。」
世安咬咬下唇,偷眼看著他,手指慢慢在桌上劃著圈:「那我可以一個月……不,兩周來看你一次,向你匯報我的學習情況嗎?」
「只要你願意,我隨時歡迎,但我還是不希望擾亂你的正常生活。」顔明旭微笑著回答。
「不會的,我聽說大學裏很多業余時間。」世安著急地爲自己找著理由,「我拿了你的錢,當然要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複,捐款給紅十字會還要求帳目公開呢,還有……我會回來看八寶飯!」
這樣……也不錯吧,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和顔明旭在一起,做朋友……而不是管家和雇主的關系,世安必須承認這個念頭很誘惑,無論從什麽方面來看,這種狀況都是最好的了,他可以繼續讀書,父母可以過得好一點,而他還可以回來……看望顔明旭……不再有尴尬的相處了,他可以很自然地面對他。
自己怎麽還會以爲顔明旭會有什麽額外的要求呢?他又不是那個變態冷酷的顔明睿!
「好啊,你可以和八寶飯競賽一下,看是你先讀完大學呢,還是它先成爲一只……嗯,中華田園犬出身的導盲犬。」顔明旭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吧,還有三個半月就要高考了,有信心嗎?」
「沒問題!」世安自信地昂起了頭,他的基礎本來不差,以前是因爲沒有顧慮所以根本沒把所有的心思用在學習上,但以後不會了,他會分外珍惜這次難得的機會,來之不易的……顔明旭給他鋪好的人生道路,「我一定會帶著大學錄取通知書回來的!」
說著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抓住顔明旭的手搖了搖:「謝謝你!我會回來的!」
感受到他咚咚地跑出去的腳步聲,顔明旭唇邊的微笑逐漸消失,小安,喬世安……帶著陽光氣味的少年,就要這樣離開自己了嗎……是自己放開了手。
但是,很值得啊……他笑了……我不能因爲自私就困住你,那樣又能留住什麽呢?就讓你自由地去飛吧,我放開……你的羽翼……

 


第八章
九月的初秋,淅淅瀝瀝的連綿小雨讓天氣陡然冷了幾分,尤其是在後半夜的時候,金色年華俱樂部的侍應生還穿著夏季的白色短袖薄襯衫,貼在身上,有點涼。
淩晨零點到八點的班在一天裏是最累的,但是運氣好的話可以得到豐厚的小費,畢竟對于來這裏消費的客人們,所謂朝九晚五是很遙遠的事情,他們大多已經到了不用上班的地步了。
無聊地忍住一個哈欠,世安低頭看著地毯上的花紋,他服務的包廂今天來了幾個韓國人,是自費,所以不舍得開酒叫水果,只要了一打啤酒,他無事可幹不說,裏面的小姐出來補妝的時候也抱怨連連。
無事可幹並不是什麽好事,尤其對于他這種靠小費生活的侍應來說,今天的收入又要大幅縮水了。
他把身體靠在牆上,趁這時候沒人經過,休息一下吧,雖然進來的時候經理就嚴厲地警告過了必須時刻保持良好的姿勢讓客人滿意,但是都四點半了,眞有客人也醉得差不多了吧。
世事無常這個成語,用在自己身上還眞是貼切啊,世安已經習慣了不去回憶過去,他認爲這樣做沒用且愚蠢,只會給自己增加心理壓力,但是不是淩晨的微寒,容易讓人脆弱呢?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起顔明旭懷抱的溫暖來。
那天自己拿了他一百萬,帶著簡單的行李,和八寶飯告別之後,興高采烈地回到家裏,一路上都在想著自己的未來,可以和同學們一樣,去參加高考,上大學了,眞好!他決定就考本市的大學,這樣離父母,離顔明旭都近一點,還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能讓顔明旭看扁了自己,要向他證明自己絕對不是一個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的人。
結果呢?自己回到家,跟父母說出那個數字的時候,父親的眼睛發亮了,母親的臉色舒展了,然後他就目瞪口呆地受到了父母兩人的連番轟炸,諸如你這麽不孝,有錢不想著給老媽租好房,要我們擠在這種地方受鄰居指點,有了錢應該給老爸拿去做生意,反手就是成倍的利潤還上什麽大學,父母都成了這個樣子你還不拿錢出來,還想著去上什麽大學……就在這樣的環境中,他手中的卡被父親奪了過去,那急不可待的面目幾乎可以用『猙獰』來形容:「說!密碼是什麽?!」
他不肯說,他分辯『這是顔明旭給我的。』。
然後他挨了父親一巴掌,重重地扇在臉上,他驚呆了,看著父親青筋畢露地逼問自己密碼,看到母親在一邊添油加醋,無非一邊埋怨他沒良心,有錢不想著給父親翻本的機會讓大家都好過,一邊絮絮叨叨地哭訴『現在的孩子爲什麽都這麽自私父母連口飯都吃不起了他還想著上什麽大學』,他百口莫辯地看著父母,感到無能爲力。
終于,父親說服了他,說有一筆大生意,正好有資金缺口,他拿這一百萬去投資,肯定在三個月內能賺回對半利,他們就有好日子過了,也不耽誤他上學,加上母親的眼淚攻勢,世安就把卡交了出去。
大概是父親的黴運還沒過去,世安剛開始認眞地複習功課還不到一個月,他參與的投機生意就賠了個精光,不要說對半利,連一百萬的本錢都沒了。
痛苦嗎?也許吧,母親自然是失望的,天天罵父親沒本事,又開始埋怨怎麽不先留個二三十萬下來保底起碼現在可以搬離這個貧民窟,父親也是垂頭喪氣的,說自己走錯了棋選錯了投資對象。
可他呢?沒有人問過他一句,沒有人管他的心裏是不是流著鮮血,不僅僅是大學夢的再次破滅,世安不知道,自己這次該怎麽去面對顔明旭……
難道回去對他說:顔先生,對不起,你給我的一百萬全被我父親做生意賠了,很抱歉辜負了你的好意,我還是上不了大學,所以我重新回來做管家了?
他沒有臉再去見顔明旭……他騙了他……顔明旭是那麽信任他,可他呢?
他說過會回去看他和八寶飯的,他說會帶著大學錄取通知書去的……現在什麽都完了,他再也不能回去了。
那天他離開的時候,走得興高采烈,並沒有過多的留戀,他自信滿滿地認爲不久之後他就會回來的,以一個朋友的身份開始新的關系,他沒有想到,那天,就是他和顔明旭見面的最後一天。
能補償嗎?自己還給顔明旭一百萬,會覺得心裏好受嗎?不……不可能了,顔明旭要的不是一百萬,他要的是看見自己上大學,像他希望的那樣,走嶄新的人生道路……這不是一百萬可以補償的了。
他會認爲我是個騙子吧?世安苦澀地一笑,胸口錐心的痛苦再次襲來,是的,他已經想的很清楚了,自己害怕的不是別的……就是讓顔明旭失望……
我想看他笑,看他對自己溫柔,想感受到他的大手摸著自己頭發的感覺,想聽他說:「小安,幹得好。」
他說過,我是個優秀的管家,我本來想讓他看看,我還是個優秀的學生。
但是現在呢……我在他心裏,是一個騙子……是個不思進取沒出息的騙子,呵呵……
「小安,你幹嘛呢?」一個清脆的少年嗓音響起,負責另外一個包廂的林海匆匆走來,左右看看無人,用手肘搗了他一下,壓低聲音說:「又走神,給經理看見不得了!」
「沒事,裏面的客人不叫東西的。」林海和他一樣大,比世安早來一年,自诩是前輩,對他諸事照顧,人雖然面上冷冰冰的,但那只是在這裏工作的一種保護色,底下其實是個愛笑愛鬧的大男孩。
世安從來沒覺得用『漂亮』可以形容一個男孩,但是林海就是出奇的漂亮,濃睫大眼,嘴唇紅潤飽滿,一笑還有一個小酒窩,肌膚是被曬過的蜜糖色,身材修長挺拔,雙腿筆直,很多客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般,甚至提出指名要他做包廂服務,幸虧金色年華的規矩是侍應排隊,按到來的順序服務客人,老板沒有答應破例。
世安站直身體,看了滿臉輕松的他一眼:「結束了?今天挺早。」
「嗯,客人急著帶小姐出台,新客人,從鄰市過來開董事會的。」林海也穿著輕薄的白色短袖制服襯衫,胸袋透出鈔票的顔色,「出手還算大方,就是吐了一嘴,害我好一頓收拾,今天不好也不壞吧。你呢?」
世安聳聳肩:「挺輕松的,客人沒事,也沒什麽油水。估計等會就買單了。」
「喔,那你繼續守著吧,我去休息室,等會下班要不要一起吃早飯?」林海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請客。」
「那好啊,多謝。」世安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我要喝鹹豆漿。」
林海腳步輕快地穿過走廊向員工休息室走去,世安長出一口氣,不敢懈怠地繼續站直身體,枯燥地等待著背後包廂內的客人結帳。
沒錯,他,喬世安,在確定自己的大學夢再次破滅之後,沒有對父母抱怨什麽,只是把高中的課本收拾了一下,當廢紙賣給了收廢品的,接過那幾張薄薄的鈔票的時候,他忽然笑了,也許上天就是這樣決定的吧,自己始終就要掙紮在生活的漩渦裏。
不上大學,沒了錢,生活還得過,父親不知在外面鼓搗什麽,家裏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窘迫,甚至又有新的債主上門,都是幾百幾千的小數目,和從前那些幾十萬幾百萬的不好比,卻更加難纏,要不到錢就站在門口大罵幾個小時不歇氣,鄰居鄙視的眼光讓世安覺得喘不過氣來。
終于,父親又給世安帶回來一個工作機會:金色年華俱樂部的侍應生。
在母親的謾罵聲中,世安知道,這是父親從前經常來花天酒地的地方,也是父親和情婦認識的地方,金色年華是本地最大的銷金窟,有著各種合法或非法的娛樂,老板後台強硬手腕圓滑,裏面的服務都是一流的,包括侍應生在內。
他還能說什麽呢?再找一份月薪三千的管家嗎?這份工作可是底薪五千,另有小費收入的,比起家裏的燃眉之急,安安分分地做管家不再是世安的選擇,所以,明知道這裏是做什麽的,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了進來。
也許,是多虧了自己這張臉吧……雖然比不上林海,一起應聘的很多都是正規酒店專業畢業的,他的服務也就勉強是個及格,但四周的培訓過後,他卻留了下來。
從此,他就成爲金色年華的一名侍應生。過去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他從來沒有在那棟安靜的白色小樓裏做過管家,他從來沒有認識過一個笑起來很溫柔戴著墨鏡的男人,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俱樂部侍應生的工作就是日夜顛倒,早上下班之後,面對街上紛紛攘攘的人群他們大多很茫然,多數都是打個哈欠就回宿舍補眠,晚上再起來挂起標准笑容迎接前來消費的客人,金色年華的聘用要求很高,侍應生和包房公主也是個頂個的長相出衆,經常有人突然就不來上班了,再見面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名牌服飾。
至于俱樂部的男女公關們,那更是花樣百出,光一個賣身救母的故事世安就聽過不下十個版本,他看著那些花般嬌豔的美麗女孩半眞半假地說著自己的身世的時候,總會想起顔明旭。如果以他那種天眞的善良來這裏做慈善的話,只怕整個顔家都會被他敗光。不過自己這件事,已經給了他一個充足的教訓了吧,他以後,不會再這麽輕易地相信別人了。
也有客人看上他,往他手裏塞小費的時候順便夾上電話號碼,世安一律謙恭地低著頭,忍耐著對方有時候不規矩的動作。
金色年華是個銷金窟,紙醉金迷的世界是之前世安無法想像的,之前聽說父親是這裏的常客,他總以爲不過是喝點酒應酬一下,但是自己眞的進來了,才發現這裏眞的是一個能輕易墮落的地方,當眼裏看得都是花錢如流水的場面,耳朵裏聽得都是靡靡之音,十八九歲的孩子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嗎?和他一起進來的侍應生,最快的只做了兩個星期就向經理提出跳去當公關了,收入一下子翻了好幾倍。
他曾經問過林海爲什麽這麽多客人喜歡他,他還堅持做一個侍應生,林海對他翻了個白眼,加重語氣說:「那錢,我不要!」
于是金色年華俱樂部的客人,都開始知道有兩個漂亮的侍應生,是鐵板一塊,怎麽也踢不動的,不信邪的來了一撥又一撥,要不是老板的規矩擺在那裏,只怕逼良爲娼的好戲都要上演了。
這天夜裏又下起了雨,生意不太好,世安十一點半趕來接班的時候,林海早換好了制服,正在領班那裏領今天的序號牌,後面的一位侍應探頭過來調侃他:「小海,剛才有個客人來點名要你服務,大堂經理跟他解釋了半天才過關,你可要藏嚴實點,別被狼叼了去。」
「呸!我嗑掉他×的牙。」林海冒出一句粗口,無所謂地回頭對世安說,「明天發薪水,去不去逛街?我正要去郵局給爺爺寄錢回去。」
「啊,我要回家,下次吧。」世安平時爲了出入方便,都住在俱樂部後面的地下室員工宿舍,發薪水的日子才回家,也只有他拿了錢回家,父母的情緒才會和緩一點,不再互相埋怨個沒完,家裏的氣氛也不再那麽壓抑。
他們正在閑聊,外面大堂經理焦急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姐,請止步,小姐!您不能進去。」
「幹什麽?你們這裏不是開門做生意嗎?幹嘛我不能進來?」一個甜美清脆的聲音氣勢十足地響起,世安疑惑地擡起頭,怎麽如此耳熟?
丁利好!
俱樂部的侍應也好,男女公關也好,都是極具八卦精神的,平時最津津樂道的就是誰來撬誰的牆角,誰家老婆來捉奸,誰家老板遇見情人出軌……等等,此刻聽到外面的動靜,立刻在休息室門口聚了一群,世安站在人群後面看出去,果然是丁利好,穿短款藍色小禮服,耳朵上的鑽石耳釘閃閃放光,惱火地用手袋一推大堂經理:「讓開!」
「呃,小姐,您一個人嗎?」來這裏消費的女性客人也不少,但類似這樣一個妙齡女郎氣衝衝地殺進來的,絕對沒有什麽好事,大堂經理心知肚明,只好委婉地說,「這邊是包房,不太適合您這樣的客人消費。」
「餵,你信不信我去告你差別消費喔?」丁利好瞪起了大眼睛,「包房不就是有保底費嗎?我照付!走開!」說著把一張會員卡摔到經理臉上,「拿去!在裏面扣。」
大堂經理敏捷地接住了那張卡,還是爲難地攔住她的去路:「小姐……」
「讓丁小姐進去。」一個清朗的男聲從一側的樓梯口傳來,金色年華俱樂部的老板難得地出現了,包括世安在內的員工立刻一哄而散,個個屏聲靜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在排隊。
「呃……」大堂經理向老板使著眼色,暗示這位小姐絕不是好來頭,後者卻毫不在意,彬彬有禮地微一欠身:「你不會以爲丁小姐付不起帳單吧?要知道丁教授走進全國任何一家銀行,投行,證券行……都立刻會有起碼經理以上的趨前來問候老師。」
「你這話什麽意思?」丁利好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他,明明是俊美非凡的男人,爲什麽給她的直覺卻是隱藏在黑暗中的不吉生物,本能地覺得不舒服,「我老爸是我老爸,我是我,我眞金白銀地來消費,爲什麽不讓我進門?」
「丁小姐,這裏不是年輕女孩子該來的地方,我想,那張會員卡也不是你的吧?」老板瞥了一眼經理手中的金卡,「如果您單純地想K歌的話,我可以給您開一間包房,但如果您有什麽別的目的的話……」
「眞可笑,我能有什麽別的目的?」丁利好臉色一變,諷刺地說,「你又沒有在幹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當,爲什麽怕我別有用心?」
老板無辜地攤開雙手:「我從來不和女人講道理,因爲她們根本無可理喻,帶這位小姐進去。」
經理在丁利好沒有發火之前,恭敬地作出請的姿勢,然後揮手讓這邊輪到的侍應生過來。世安本能地倒退了一步,然後才發現排在他前面的還有好幾個人,才大松一口氣。
「林海,咦?這小子去哪裏了?」領班叫著號,「居然敢犯規!下一個上,等他回來我削死他!」
爲了防止侍應們搶客人,排號是固定的,誰要是看見不好侍候的客人臨陣脫逃那更是要受很重的懲罰,世安剛才光顧著看熱鬧竟然沒發現林海什麽時候不見了。
「林海哪裏去了?」他低聲問身邊的同伴,得到一個白眼,「領班還想知道呢,這小子,這次慘了。」
奇怪的事總是一件接著一件,丁利好剛進去,又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單身客人,面對大堂經理尴尬的笑,他也笑得很無奈:「請給我一間包房,謝謝。」
然後又是一個……再來一個……
「今天是怎麽了?」領班絕望地嘀咕,單身客人來這種價格高得要死的地方消費已經夠奇怪了,如果有熟悉的公關前來捧場倒也可能,問題是今天來的客人一個比一個正經,都是單身前來開包房,並沒有叫人陪。
世安輪到的是一個三十多歲面相憨厚的男人,跟隨他進了包房,調好音響之後,按照慣例詢問:「先生要點酒水嗎?先生要點果盤嗎?先生有熟悉的朋友嗎……」,客人一律搖頭。
送上贈送的一杯啤酒之後,世安走出房間在門口標准姿勢站立,還沒到半個小時,就聽見走廊那端傳來丁利好氣急敗壞的叫聲:「熊博文!你給我出來!」
俱樂部的隔音效果很好,但她這一聲卻意外地引起了兩邊的包房紛紛開門,起先來的客人在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後來的單身客人們好像都是認識的,有幾個還上去幫著領班一起勸臉都氣白了的丁利好。侍應們一邊探頭探腦地看熱鬧一邊緊閉嘴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對客人的問題以笑容搪塞。
在一片亂紛紛中,老板出現了,他並沒有上前阻止,雙手抱胸,完全置身度外地看著自己的場子一塌糊塗,人越聚越多,連前面的經理也趕了過來,溫言勸說著。
「怎麽回事?」一片嘈雜中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別人幾乎不會注意到,但聽在世安耳朵裏,卻讓他渾身一顫,驚疑地看過去,竟然是顔明睿出現在人群周邊,森冷的氣場讓人不寒而栗。
老板絲毫不受影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把目光投向裏面的丁利好,輕聲說:「這還看不出來?有人來踢我的館了。」
顔明睿皺了皺眉頭,伸手分開衆人,一把抓住丁利好的肩膀,語氣嚴厲地說:「利好,別鬧了,我送你回去……還有你們,都是學長師兄!還陪著她胡鬧!」
「嗳……」離得最近的一個男人尴尬地擺了擺手,「小師妹開口了,我有什麽辦法,你來的正好……」
丁利好不知被哪句給刺激了,甩開顔明睿的手,大聲說:「你又不是老大,少管我!我今天一定要找到大熊問個清楚!熊博文!你給我出來!」
她一腳踢在擋在面前的不知哪個倒楣鬼腿上,逼得大家給她讓路,大步向裏面走來,沒想到她有如此舉動的世安躲閃不及,急忙低頭,還是被眼尖的丁利好看見了,『咦』了一聲,驚訝地問:「小安?你怎麽在這裏?!」
頓時,世安感到一陣寒氣襲來,顔明睿如刀般銳利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好像要在他身上開幾個洞,連著血肉一起挖下來,他哆嗦了一下,還不忘記鞠躬行禮:「丁小姐好。」
「你是在這裏打工嗎?眞可惜,爲什麽不繼續在老大那邊幹呢?他待人不錯啊。」丁利好渾然不覺他的躲避,拉著他問,「先別說這個,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客人,嗯,很高,肩膀寬寬的,老是板著臉,皮膚很黑……還在這裏認識一個,喔,是叫做男公關吧?你見沒見過?」
「對——對不起丁小姐,客人的情況我們不方便透露。」世安完全是靠訓練的程式回答著她,腦子停止了轉動,全身如墜冰窟,只想逃開,不要看見她,看見顔明睿,不要看見和顔明旭有關的任何人!任何事!
「利好。」顔明睿的聲音在她身後淡淡地響起,「能不能麻煩你先去喝杯酒鎮靜一下自己?我有話要和這個侍應談。」
丁利好不滿地回身,在看見顔明睿臉上的表情時吞回了抗議的話,泄憤地跺了跺腳,走向自己的包房,大聲說:「給我來杯果汁!」
顔明睿站在世安面前,從上到下看著他,世安垂著頭,壓根不敢有任何舉動,他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會是什麽,但是……這是顔明睿啊,落在他手裏自己肯定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這是你服務的包房?」顔明睿指了指他身後的房間,不等世安說話就推開門走了進去,「進來。」
世安絕望地擡起頭,看著圍觀的衆人,大多數客人臉上都是好奇的神色,經理和領班面面相觑,老板把自己隱藏在黑影裏,漠然地看著這一切,這麽多人,他找不到一只可以伸出來的援手。
把心一橫,他進了包房,筆直地站著,顔明睿坐在沙發上,看著他站在面前,忽然一笑:「我很佩服你,眞的。」
世安大氣都不敢出,恐懼地看著他。
「你從我哥那裏騙了一百萬,是吧?」顔明睿的眼睛閃著厭惡的光,「我眞沒想到,我哥那麽聰明的人,居然兩次栽在你手上。」
「我……不是的……我……」世安鼓起勇氣要解釋,顔明睿冷笑著看他:「很好,還有勇氣繼續騙下去,說啊,看你能編出什麽好理由,我等著。」
被他這麽一說,世安反而不想爲自己開脫了,是啊,他能說什麽呢?顔明旭給了他一百萬,要他拿去上學,可是呢?現在的情況不是由自己控制的,但那又怎麽樣呢?誰會相信他?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樣的,只在乎結果。
「說啊,怎麽不說了?」顔明睿唇邊挂著殘忍的微笑,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我不知道你是怎樣騙我哥哥的,很想見識一下。你這個無恥的騙子,果然和你爸爸是一路貨色。」
「顔先生。」世安實在忍不住了,「這件事和我父親無關。」
「無關?」顔明睿冷笑著說,「那一百萬的去向呢?自從破産之後,你父親還成天做他的發財夢,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什麽三個月可以返還本金外加一倍半的收益,眞可笑,這樣簡單的騙術他居然還相信了,不知道他以前是怎麽發家的,不過這樣也很公平,騙來的錢,又被別人騙走,你還不是白忙活一場,現在在俱樂部裏當服務生。哦,挺奇怪的啊,我聽說這裏有不少客人喜歡包養男人,你怎麽沒被看上呢?那樣的話也能賺不少錢啊,比天天在門口站著舒服多了,還是你想放長線釣大魚?」
他站起來,圍著世安慢慢地走著,品評挑剔的眼神讓世安無地自容:「對了,你從前是個少爺,這樣的事你恐怕還是不太適應,想開點吧,被男人上有什麽了不起,重要的是可以賺錢對不對?或者,你習慣了騙人,根本不想付出任何代價呢?」
「顔先生!」世安的身體搖搖欲墜,咬緊牙關說,「請不要再說了!」
「發脾氣嗎?很遺憾,現在我是這裏的客人,你對我應該言聽計從,哪怕我一口唾沫吐在你臉上,你也只能受著不是嗎?老板沒教你怎麽服務客人?」顔明睿尖刻地說,「你還以爲你是少爺嗎?」
世安難堪地閉緊嘴唇,過了一會,才低聲問:「顔先生,爲什麽這麽恨我?」
「恨?你也太擡舉自己吧?」顔明睿坐回沙發上,悠閑地翹起二郎腿,「你,包括你父親,現在對我就像臭蟲一樣,我擡擡手指頭就可以捏死,但是我不願意,因爲我嫌髒!」
不對……世安敏銳地感覺到顔明睿的心緒波蕩,沒錯,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就隱隱有感覺了,顔明睿對他的恨意都影響到他一貫的冷靜,其中,一定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勇敢地擡起頭,看著顔明睿:「顔先生,如果我父親過去有什麽對不起你,對不起顔家的地方,他現在已經破産了,雖然他每天都在想著重新開始,但你應該知道,這輩子是不太可能,他的人生已經這樣了,你就不能高擡貴手,放過我們嗎?」
顔明睿的下巴繃緊了,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飾的嫌惡:「我已經給過你一個機會,如果你安分守己地在我哥身邊做滿十年的話,我是可以選擇忘記一些事情的。」
「什麽事情?」世安迫不及待地問,他從顔明睿的眼睛裏看到了危險,但是還是不顧一切地想知道。
「看樣子你也忘記了?」顔明睿冷笑著說,「從前我就很奇怪,像你父親那樣的人怎麽會成功的,他陰險,刻薄,背信棄義,不擇手段,骨子裏就是一個卑鄙的小人,而你也繼承了某些部分,雖然現在你能裝得很無辜,但是我不會忘記,十五年前,就是你……你……」
他忽然閉上了眼睛,咬牙切齒地說:「你罵我哥是臭瞎子……我從來沒看見過他臉上出現那樣的神色,還有你那個父親,對我們叫罵『自己有個瞎兒子就看好點別放出來嚇人』,他以爲你是什麽?他又以爲我哥是什麽?!」
狠狠一拳砸在茶幾上,厚重的木板竟然被砸開了一條裂縫,世安愕然地聽著,拼命在腦子裏翻著記憶,可是卻毫無印象,自己見過顔明旭?在三歲的時候?還罵了他?不會的……一定是顔明睿騙人的……不會的……
「我父母一直把我哥保護得很好,就是因爲你的一句話……」顔明睿暴怒地跳了起來,「現在你要我放過你們?你知道這十幾年你父親總是『老顔家的瞎兒子』不離口嗎?你知道他就喜歡用這種方式刺我父母的心然後看著他們的痛苦哈哈大笑嗎?對,你爸爸就是那樣的一個混蛋!心理陰暗的禽獸!我恨不得把他送進監獄待到老死!這是他的報應!」
世安後退了一步,拼命搖頭:「不會的!我沒做!你撒謊!你騙我!」
顔明睿的目光讓他吞下了所有爲自己辯白的話:「我騙你?眞可笑,我爲什麽要騙你?那天我也在場,所有的一切我都看見了。你們走了之後我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直到很晚,我敲門他也不理我,後來我從窗子裏翻了進去,我哥在哭……他一個人躲在黑暗裏哭啊……我抱住他的時候,他全身都在發抖,那一天我就發誓,我要你,和你父母都付出代價!」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之後我父母就決定不再讓我哥出現在大家面前,他們不希望他再受到刺激,幸虧如此,也擺脫了你和你那個臭嘴父親,知道嗎?他有錢的時候得罪了多少人數都數不清,所以到最後大家都恨不得落井下石把他做掉,還有他的情婦,是第一個反水的吧?你父親給了她洋房汽車,幾千萬的珠寶時裝,但是,他最喜歡幹的事你知道是什麽嗎?就是在床上抓著她的頭發一邊扇她耳光罵她婊子一邊跟她做愛,他以爲自己有錢就能把別人都踩在腳下。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以爲是我搞垮了他?錯了,這麽猖狂的小人,我不用動手,老天爺都看不過去,現在他的境況,就是最好的報應了。」
世安死死咬住嘴唇,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淚流滿面,顔明睿逼視著他:「我原以爲,讓你這個始作俑者侍候我哥十年,是最好的贖罪方式,可是我錯了,你這種毒蛇就該一腳踩死,絕對不該再讓你靠近我哥半步,現在他被你騙了一次……一百萬算什麽?你騙走的是我哥對人的信任!」
「我……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世安語無倫次地說著,雙腿發軟,不是靠在後面的牆上都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顔明旭……是這樣的嗎?我在那麽久的從前就狠狠傷害過你是嗎?我還在想著爲什麽老天不讓我們早點相遇,原來竟然是這樣……我們早就見過面了……那你又是用什麽樣的心情把一百萬放到我手裏的呢?你應該知道喬世安就是十五年前的那個罵你的人啊……
「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會對付你了,那是我哥的錢,他根本不想追究,你就繼續在這個髒地方蹲著掙你的錢吧。」顔明睿不屑地說,「就像老鼠遲早會爛死在陰溝裏一樣。」
他拉開門,外面的走廊上人群已經逐漸散去,一個男人走過來低聲對他說了幾句,他點點頭,忽然回頭陰冷地對世安說:「對了,應該給你小費的,出來。」
世安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滿腦子都是顔明旭微笑的臉,想起他們見面的那天,他匆忙在桌上摸著墨鏡的樣子,自己當年究竟說了什麽,讓他這麽多年還不能從陰影中走出來,總用那副墨鏡遮住臉……對不起……顔明旭……對不起……
「出來!」手臂被人粗魯地拉住,顔明睿拽著他走到走廊正中,冷笑著說,「我聽說這裏的侍應在接客人小費的時候是要跪下的,有沒有這事?」
世安茫然地看著他,半跪服務是金色年華俱樂部乃至很多地方都盛行的一種慣例,送飲料果盤賬單的時候單膝跪倒而已,他平時做起來沒有任何壓力,但現在面對顔明睿憎惡的眼神,他開始發抖,害怕地不肯就範。
「給我跪下!」顔明睿一手壓在他肩膀上,強力往下按他,眼睛裏的恨意簡直要把世安淹沒。
世安踉跄了一下,終于還是沒能敵過他的力量,歪歪倒倒地單膝跪了下來,一只手不得不撐住地面防止自己摔倒,那邊的領班皺著眉頭想上來解圍,卻被老板一個眼神給制止住。
「哪,這是給你的。」顔明睿從身邊男子的手中接過一疊百元大鈔,傲慢地放在手裏拍打著,「好好接著,你父親不是還等著天上掉發財的機會嗎?你可以告訴他,他兒子用臉給他掙來了。」
說著,他一張一張地抽出鈔票,狠狠地,精確地甩在世安臉上,輕飄飄的紙片沒有什麽殺傷力,但是這裏面隱藏的侮辱意味不言而喻,一邊的侍應發出壓抑的低叫聲,隨即又捂住了嘴巴。
一張……又一張……鈔票抽打著世安蒼白的臉,他已經徹底麻木了,眼睛無神地向上看,失去了焦點,任憑鈔票從自己臉上滑落下來,灑了一地,顔明睿手裏足有兩三萬塊,他也不急,殘忍地微笑著,很有耐心地一張一張地甩著,確保每一張都能直接摔在世安臉上。
周圍鴉雀無聲,直到顔明睿把最後一張鈔票扔了出去,老板才不緊不慢地鼓起了掌:「眞大方,一次給三萬小費,顔老板果然出手豪爽。」
顔明睿扭頭愠怒地看了他一眼,老板卻不以爲意,笑了笑:「我替這個侍應生謝謝顔老板了,再見,希望您以後常來。」

哥哥你養我吧(續集3)


第七章
尿尿~~~

嘉偉口幹舌燥的,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好~~"

掀開被子,雙手插到亞亞身子底下,亞亞兩只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熱熱的身體抱在懷裏,少年清新溫暖的體香很誘人。亞亞難爲情地咬著嘴唇,一舉一動都要他背著抱著,自己現在根本就像一個殘廢!他嫌煩了吧?偷偷的瞟一眼哥哥,嘉偉擡著眼睛,目不斜視。
站著會讓受傷的地方吃力,嘉偉小心地把亞亞放下來,讓他坐在馬桶上。看著亞亞低著頭慢慢的移動身體褪下小內褲,坐好。細小的淅淅瀝瀝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嘉偉不動聲色的偏過頭去。亞亞羞得臉通紅,兩只手抻著背心的底邊遮擋著,恨不得把背心抻到膝蓋上去。

把亞亞從衛生間裏抱出來,重新放回到被子裏。嘉偉輕輕的噓了一口氣。亞亞看看蹲在面前的嘉偉,低聲地說:"哥,你出了好多汗呢!"嘉偉尴尬的咳了一聲:"是啊,有點熱。"亞亞抿抿嘴唇,這一頓折騰累壞了他了。伸出手替嘉偉抹去額上的汗珠,小小的聲音:"哥,你累了。對不起。"說著垂下了眼簾,嘉偉握住那只柔軟的手,貼在臉頰上微笑了:"傻孩子,說什麽對不起。對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弄得?"

"我的腿不是很開,我叫別人幫忙。。。。。"亞亞支支吾吾地說著大概經過。看出嘉偉的臉越來越難看,亞亞的聲音就越來越小。半天嘉偉都沒說話,亞亞心慌的閃著長長的睫毛。他說過再受傷就不許練了,臉那麽黑,他不會眞的不讓我跳舞了吧?怎麽辦怎麽辦?求求他,求求他會答應的吧?可是要怎麽求啊?

"以後不許再讓別人坐到你身上!哪裏也不行!記住了嗎!"嘉偉的聲音很沈,臉色不好。亞亞愣了一下,立刻使勁點頭。

"好好睡吧,我去洗個澡。"嘉偉站起來往外走,心情愉快的亞亞忽然想起什麽,說:"哥,你睡哪?"嘉偉回頭笑著:"我就在你旁邊,放心睡吧!"亞亞抿著嘴笑了,閉上了眼睛。
水流嘩嘩的衝刷著,嘉偉閉著眼睛讓冰涼的水衝著滾燙的皮膚。悸動的心慢慢平靜。身體裏好像有一個被禁锢太久的惡魔,一點點的意外都可以使它衝動。這不過是暫時的,意外的。因爲自己很清楚這不可能。亞亞很可愛,也很可憐。看著那個眼神冷冷的孩子在身邊慢慢變化,像一朵花一樣悄悄綻放。終于有了他這個年齡該有的笑容和燦爛,那種感覺眞得很幸福。這一段時間裏,心有了牽挂,家裏有了溫暖。亞亞需要健康的成長,自己需要家的溫暖,就是這樣。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不會再有了,不會了。

回到臥室,柔和的燈光裏,亞亞已經睡熟了。小小的胸脯隨著停勻的呼吸輕輕起伏,紅潤的嘴唇微微嘟著,像是夢到了什麽不太高興的事。嘉偉在他身邊躺下來,靜靜的看著他。許久,伸手給他蓋了蓋被子:"亞亞,晚安。"
黑暗裏,有個淺淺的呼吸在身邊,溫暖而親切。


嘉偉嚴格貫徹了醫生的囑咐,不讓亞亞有一點亂動的機會。吃飯喝水都遞到手上餵到嘴裏,連翻個身都要在他的監視之下。爲了照顧亞亞,嘉偉把辦公室搬到了臥室裏。電話電腦遙控著公司裏的業務,所有外事一概由助手去辦。怕亞亞寂寞,嘉偉把電視也從客廳裏搬到了床前。

學校的功課也是不能耽誤的,嘉偉又當起了家庭教師。給亞亞講完了功課,讓他自己做作業,嘉偉坐到一邊打開了電腦。過了一會兒,當嘉偉擡起頭來的時候,看見亞亞正埋著頭認眞地在作業本上畫著什麽,只是作業本是反的。嘉偉不動聲色的坐到他身邊,亞亞嚇了一跳,但是來不及遮蓋了,本子上畫的東西已經被他看見了。
嘉偉指點著本子背面畫的一串串的小人:"這是什麽?哦,是跳舞的小人,是嗎?"亞亞臉紅了,手指摩挲著紙邊,說:"這是我們正在練的舞,我一個星期不去,他們可能已經。。。。。"嘉偉愛憐的摟著他:"沒關系的,只是一個星期而已。等你好了多練習一會就行了。"亞亞笑了,指點著一個小人說:"這個就是領舞,他跳得特別好。"過了一會兒,亞亞小聲地說:"他的動作我都會,有一個原地跳我比他跳得高。"
嘉偉無聲的歎口氣,微笑的揉揉亞亞的頭發,這孩子的心很高,也許會高到不可估量。

原來這世上最累的活就是躺著不動。第一天疼,躺著很舒服。第二天也忍了。到了第三天,疼痛已經減輕了很多,亞亞就躺不住了。電視不愛看書也看煩了,想起來活動一下又不許。半個小時以前剛剛去過廁所了,沒什麽理由了。亞亞的臉越來越苦,看著哥哥坐在身邊忙裏偷閑的還要看自己幾眼,不好意思老是打擾他。大眼睛東轉西轉,眼巴巴的看著表針不緊不慢的走,亞亞著急啊!那些自由自在跑跑跳跳的日子無比的懷念,亞亞暗自決定,從可以下地的那天起,不坐電梯,天天來回跑樓梯!勉強的挨到了黃昏,亞亞堅持不住了。

"我要洗澡!"洗澡可以離開床,可以在水裏泡著,重要的是可以稍微活動一下。亞亞一天就盼著這個時候呢!嘉偉手裏的水果刀顫了一下,差點削到手。最可怕的時候又到了。
把手裏的梨削了一片遞到亞亞嘴裏,嘉偉溫和得說:"還沒吃晚飯呢,睡覺的時候再洗好不好?""我不餓,我想現在就洗,不行嗎?"帶著鼻音的央求,沒法不接受。

"行!"

嘩嘩的水聲,嘉偉把手放在水裏試探溫度。稍微熱一點,對他的傷有好處。放好了水,回身到臥室。等不及了的亞亞早早地把自己脫光了,鑽在被窩裏正等著呢,看見他過來笑嘻嘻的伸出手。嘉偉把他抱起來才發現,懷裏的小身子一絲不挂,熱乎乎的在手裏托著。血管裏的液體瞬間達到了沸點,嘉偉僵住了。

"哥,快點走啊,冷!"這幾天的日夜相對,洗澡上藥尿噓噓,亞亞已經習慣了,在哥哥面前光溜溜的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看見哥哥站著不動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嘉偉伸手拽過一條大毛巾把他裹起來,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不害臊!多大了還光屁股。"亞亞嘻嘻的笑了:"洗澡當然要光著了,你又不是女的!還怕看?

走進浴室,嘉偉彎下腰小心地把亞亞放進水裏。熱熱的水剛沾到皮膚,亞亞叫了一聲,身子往上一縮。嘉偉趕緊抱緊他:"燙嗎?"滑膩的胸脯就貼在臉上,稍微一張嘴就能咬住粉色的小豆豆。頭有點暈了,野蜜蜂似的嗡嗡響。

亞亞嘶嘶的吸著氣,坐到水裏。熱水滋潤著皮膚,好舒服啊!嘉偉拿起蓮蓬頭給他洗頭發,動作不熟練,洗的亞亞一個勁地擦眼睛,堵耳朵。拿塊海綿幫他擦後背,沐浴液擦出豐富的泡沫,幼滑的肌膚顯得更加細膩。嘉偉目不斜視,專注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尖。亞亞倒了一些沐浴液在手心裏,自己擦洗胳膊,前胸。香香的泡沫越搓越多,白白的堆在身上。亞亞一個個得用指尖戳破。

撩起水擦洗著亞亞的背,嘉偉的呼吸已經比較平穩。習慣了就好了,就像對待自己的一部分。嘉偉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快好了。讓亞亞自己在水裏泡會兒,嘉偉走出去喝了點水,又轉到電視跟前看看那些無聊的節目,心情平靜多了。
估計著差不多了,嘉偉走進來。看亞亞兩手泡沫正饒有興趣的擠著玩,笑著拍拍他的腦袋:"快洗,水要涼了。""噢!"亞亞答應著兩只手交替在身前身後胡亂搓搓,忽然想起來還有個地方沒洗,兩只手往腿中間一插,搓洗起來。
"嗡"的一下,嘉偉差點滑倒。轉身就朝外走去,還要再喝點水。

第八章
嘉偉捏著水杯,靠著櫥櫃喘氣。冷水澆不滅心火,剛才的那一幕無論嘉偉怎麽努力,也沒辦法從眼前抹去。亞亞雙手握著白生生的小東西搓洗,所有的控制力都白費了。嘉偉突然轉過身,打開水龍頭捧起冰涼的水潑在臉上。

把亞亞抱回到床上,蓋好被子。嘉偉沒有再把目光落在亞亞身上。吃過晚飯以後,亞亞把電視遙控器轉了一個遍,無聊的扔在一邊。嘉偉拍拍他:"早點睡吧,多睡覺對你有好處。"亞亞撅著嘴:"我都快成豬了,吃了睡睡了吃。等我能爬起來的時候也動不了了!"

嘉偉微笑不語,靠在床頭上翻閱手裏的報表計劃書。亞亞百無聊賴,挪過來靠在嘉偉胳膊上,看他手裏的東西。一堆一堆的表格數字看的亞亞眼暈,索性低下頭拿起嘉偉的手玩。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裏,亞亞無聲的笑了。他的手很大,長和寬都比自己的手大一圈。嘉偉微笑著突然收緊手指,扣住了亞亞的手。亞亞的手指被夾疼了,急忙甩著手叫出來。

靠在嘉偉的胳膊上,亞亞忽然低聲地問:"哥,你爲什麽不結婚呢?"嘉偉沒有看他,輕輕地說:"你很希望我結婚嗎?"亞亞抓抓頭發,想了想說:"不是。要是你結婚的話,我去哪呢?"嘉偉淡淡地笑了,孩子啊!不懂事有不懂事的幸福。

忽然亞亞抓著他的胳膊神秘的問:"你有女朋友嗎?沒有吧?"嘉偉好笑的回過頭來:"你今天好八卦啊!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我知道啊!因爲我從來沒看見過也沒聽你說過啊! "
嘉偉挑起眉毛好笑的看著亞亞,亞亞臉紅了,呐呐的低下頭: " 我是說,我是想。。。。你要是有了女朋友,想結婚。我就走。我在這會討人厭。"嘉偉心一酸,伸手摟過亞亞:"你放心,不會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那強有力的心跳聲,亞亞閉上眼睛。在迷迷糊糊地睡著之前,亞亞還沒考慮清楚,他說的不會是不會結婚呢還是我不會討人厭。

身邊的孩子已經睡熟了,甜甜的睡相讓人忍不住地想親親。嘉偉揉揉酸脹的眼睛,該睡了。明天是第四天了吧?亞亞的腿已經好很多了,只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還是不讓他活動。也許明天可以背他出去曬曬太陽。


精巧的小嘴唇就在指尖,紅潤滑膩,微微有點涼。拼命的控制著自己,那雙唇還太幼嫩不可以肆意侵掠。但是當眞的碰觸到它的時候,一切理智都灰飛煙滅了。像含著一顆小櫻桃,吸吮舔咬,甘甜的汁液是無上的美味。已經昏了頭了,耳邊低啞的嗚咽聲似有若無,一雙細瘦的手臂緊緊地摟著脖子。懷裏青澀的小身子在微微發抖。

緊緊地抱著,死死的壓著,用自己的身體完完全全的覆蓋身下的每一個美妙線條,用自己的嘴唇親愛每一寸細膩肌膚。纖長的脖子,消瘦的肩膀,滑膩細潤的胸膛,小小的粉紅,都是醉人的烈酒。猛然俯下身,把那個渴望已久的小東西含進嘴裏,細細的吞吐,慢慢的吸吮。懷裏的身子蜷成一團,那雙小手在從不曾體會的強烈刺激下無助的亂抓,哭泣的呻吟在增大。突然的一聲尖叫:"哥哥!"

嘉偉像被雷擊中一樣,猛地睜開了眼睛。心髒還在狂亂的跳動,嘉偉張大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周圍,我在做夢,這不是眞的!不是眞的!汗順著額角淌下來,嘉偉渾身僵硬不敢動。太眞實了,指尖的觸感,身體的反應,夢裏的一切就象剛剛做過,是嗎?是夢嗎?

舔舔幹燥的嘴唇,嘉偉試探著感覺身邊的動靜。平穩安靜的呼吸就在身邊,亞亞還在睡。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小家夥把被子蹬到了地上,被寒冷驅趕著,鑽進了自己的被窩。抱著自己的手臂當針頭,睡得正香。

輕輕的抽出手臂,給亞亞蓋好被子。嘉偉起來,走出了臥室。

再也無法入睡,甚至不敢再去回想那個荒唐透頂的夢。嘉偉點起一支煙,把自己沈在煙霧裏。爲什麽會做這樣的夢?是因爲這種渴望已經刻入骨髓,急于去宣泄了嗎?太可怕了,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這樣的!亞亞是個單純的孩子,剛剛脫離了陰冷的環境,剛剛綻放了天眞的笑臉。他對自己像對哥哥一樣的信任依賴啊!如果被他知道他的哥哥是在用怎樣的心去想他,想要他,他會怎麽樣?他會怎麽想?想到亞亞驚愕的厭惡的鄙視的眼神,嘉偉雙手抱住了頭。

再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嘉偉痛苦的抓緊自己的頭發,我該怎麽辦呢?

早晨的陽光照進臥室,亞亞懶洋洋的睜開眼睛。身邊坐著一個人,背對著自己正在收拾東西。亞亞驚訝的張大了眼睛:"媽媽,你怎麽來了?"一直不要哥哥告訴媽媽自己受傷的事,他怎麽還是說了?亞亞撅著嘴不高興。媽媽又要唠唠叨叨地說半天了。

許嫂看見亞亞醒了,趕快探過身子問:"你覺得怎麽樣?還疼嗎?好好的去學什麽舞蹈,那是你可以學的嗎?你哥哥不告訴我我都不敢信,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你在哥哥家裏住已經夠麻煩的了,還要這個那個。學舞蹈是要花錢的!現在又把自己弄傷了。"徐嫂焦灼的歎了口氣。
亞亞垂下眼睛,慢慢的坐起來:"媽你不用管,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我哥哥願意讓我學。"更多的話堆在胸口,亞亞沒法跟媽媽說。媽媽不懂,他只希望讓自己安安靜靜的躲在角落裏,不引人注意的長大。
"我哥哥呢?他去哪了?"半天沒有聽到嘉偉的聲音,亞亞轉著頭看,聲音大了起來。許嫂輕輕地說:"你哥哥到公司去了,他忙。說要離開幾天,叫我過來照看你的。"離開幾天?去哪裏?到底幾天?亞亞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看著媽媽。"不可能!他沒告訴我!"亞亞喊著,周圍的空氣安靜得讓人發慌。他是怎麽啦?說走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昨天晚上還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早晨一睜開眼睛就都變了!他走了,就這樣走了!這座房子突然之間就空了。亞亞咬住了嘴唇,兩只手緊緊地抓住被子,他都不跟我說一聲,我不值得他說一聲!

眼淚從大睜著的眼睛裏一顆一顆得掉出來,亞亞面無表情的一動不動的坐著。
"亞亞,跟媽媽回去吧!你哥哥是有事業的人,你在這會拖累他。聽話,明天我們回去吧!" 許嫂小聲地說著。大清早接到嘉偉的電話就匆匆趕來了,盡管嘉偉依然和藹,囑咐她如何照顧亞亞,但是她看得出來,他的臉色不好看。說是公司裏忙,要出遠門。人家是煩了啊!平白的帶著一個沒有關系的孩子,爲他花錢,怎麽能不煩?嘉偉是個好心的人,自己不能太過分。

"我等他回來。"亞亞緊緊地勾著頭,聲音暗啞。許嫂無奈的看著亞亞:"亞亞,你要懂事。你哥哥人好,你不要讓他爲難。"
"我等他回來。"他答應的要養我,他讓我叫他哥哥,他是喜歡我的!昨天晚上還在一張床上睡覺,爲什麽一切到早上就變了呢?到底爲什麽?不是這樣的,他不會扔下我。一定是有了緊急的事,對了,他好幾天沒上班了,好多事等著他呢!以前他都是不到半夜不回來的。
亞亞不說話,默默的坐著。他是眞的忙,也許來不及跟我打招呼。他一忙完肯定會給我打電話的。


忙碌,忙亂,一整天的時間嘉偉不讓自己有一點點空閑。可是別人總要下班,黃昏也總要按時到來。夕陽橘紅的光線從闊大的落地玻璃窗裏照進來,把空空的屋子染成一片寂寞的顔色。遠遠的地面上,正是城市裏最忙亂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匆匆忙忙的回家。家裏也總會有一盞溫暖的燈在等著他們。

站在窗前,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著,想回家。本想留一點空間給自己的心上鎖,沒想到卻更容易的起了思念。嘉偉凝望著遠處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在那個方向有一個孩子,正躺在他的床上。他在做什麽呢?有沒有按時吃藥,是不是乖乖的躺著不動,是不是在偷偷的畫跳舞的小人,我不在,是不是有一點想我?

該打個電話,總要給孩子一個理由。她媽媽能照顧好他嗎?洗澡換衣服上廁所都不方便,亞亞是不是要受委屈?拿出電話,心咚咚的亂跳,嘉偉深深地吸了口氣,撥通了家裏的號碼。幾乎是立刻,一個聲音衝了過來。

"哥哥~~ "

心被狠狠地揪疼了,嘉偉閉上了眼睛,到底還是無處可逃。

2013年2月7日 星期四

愛上美男管家(續集2)

第五章 
春節,這個中國人最重視的節日,很快就到來了,天氣一直陰沈沈的,好像要下雪,世安的工作也多了不少,雖然顔明旭一再說家裏不會有什麽客人來,現在物資充足也沒有必要多買東西儲備,家裏一共只有兩個人一切從簡,他還是按照孫伯的吩咐,買了一切過年的應用物品,甚至包括瓜子花生糖果什麽的。 
小年夜那天,顔明旭接了個電話,是顔明睿打來的,兩個人說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世安一直豎著耳朵,心驚膽顫地等著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壞消息,結果顔明旭放下電話告訴他:「我今年不回去過年。」 
「哦!」世安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下一句話又讓他把心拎了起來,「明睿要跟你說幾句話。」 
戰戰兢兢地接過話筒,世安輕聲回答:「顔先生,是我……」 
出乎意料之外的,顔明睿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簡單地吩咐了幾句,然後就挂斷了電話,世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暗自許願等下一定要買挂鞭炮酬神。 
除夕這天,終于下起了雪,下午的時候小區裏就響起了零零散散的鞭炮聲,世安一邊在廚房准備年夜飯,一邊看著大片的雪花從灰色的天空飄落,很快就染白了大地,不時響起車子的喇叭聲,是都急著回來和家人團聚嗎? 
不知道,父親母親今晚會做什麽……家裏沒有電話,他也不敢請假回去看一眼,再說,看了又有什麽用呢?現在的他還沒有滿一個月工作,工資也拿不到,難道空著手回去和母親抱頭痛哭嗎?不,作爲一個男子漢,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然後用自己賺的錢讓父母過得稍微舒服一點。 
還有七天……就到一個月了,扣除了一開始顔明旭給自己買東西的五百塊,他還有兩千五百塊可以給父母轉回去,不知道可以用來做什麽呢?父親總是嚷著要東山再起重新做生意,自己是幫不上他什麽忙了,母親可以買一些好吃的補補身體,她年紀也大了,這次的風波實在地讓她受了不小的折騰,只希望會越來越好吧…… 
「小安?」顔明旭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他急忙關上水籠頭,在衣服上擦擦雙手,跑著出來:「顔先生?對不起我沒聽見,是要添茶水嗎?」 
糟糕,自己剛才還發誓要做個好管家,結果竟然走神到沒聽見他招呼的鈴聲,眞是太丟臉了! 
顔明旭穿著舒適的室內便服,微笑著站在走廊上:「不,我沒按鈴,下來只是看看,下雪了是嗎?」 
「啊……是啊!顔先生你怎麽知道的!?」世安驚奇地說,他知道下雨會有聲音,顔明旭聽見不稀奇,下雪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啊! 
「呵呵,秘密。」顔明旭微笑著說,「我去院子裏站一會,過年下雪是好兆頭啊。」 
世安急忙到衣架上拿過他的大衣,開了通往後院的門,不忘伸手扶他:「顔先生,你下台階的時候小心一點……哎呀!」 
他光顧著顔明旭,沒看見腳下一塊薄冰,身子一歪,險些滑倒,幸虧顔明旭敏捷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很輕松地一只手就把他拎了起來:「小安,小心點。」 
滿臉通紅地站穩身子,世安的心又亂跳了起來,他喘了口氣,搖頭:「沒……我沒事,顔先生。」 
顔明旭放開了手,笑著摸摸他的頭:「你先進去吧,下雪了就不能出去散步了,我透透氣。」 
世安的心跳還沒平複下來,唯唯諾諾地進了廚房繼續准備今天的晚飯,手臂上被顔明旭抓過的地方有種異樣的感覺,痛……帶著溫暖的甜蜜的疼痛,他卷起袖子看看,卻沒有任何痕迹。 
那樣的溫暖,和疼痛,都是存在于自己心裏的吧? 
世安這麽想著,側頭去看窗外的男子,他穿著黑色的大衣,勾勒出高大美好的身材,寬肩長腿,胸膛帶給人異乎尋常的安心感覺,微仰著頭,雪花一片片飄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完美的雙唇上,唇角還是習慣性地上彎著,帶著愉悅的笑意。 
如果他沒有失去視力……那應該和顔明睿一樣,是顔家公司的總裁吧?呼風喚雨,運籌帷幄。 
或者,他會情願放棄自己的身份,做一個普通家庭的普通男子,以換取雙眼的複明呢? 
世安不禁問自己,如果換了自己,現在有一個機會,要自己用這雙眼睛去換得過去的富貴生活,他會換嗎? 
不知道……想了半天,世安誠實地告訴自己:他沒辦法選擇。 
天色漸黑,雪花越飄越多,世安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再次探頭出去的時候,卻發現顔明旭已經走到了靠近道路的柵欄邊,『望』著遠方,他連外衣都來不及穿,奔了過去,緊張地問:「顔先生?怎麽了?回去吧,馬上就吃飯了。」 
「小安。」顔明旭側耳聽著,疑惑地問,「你聽見什麽聲音了沒有?」 
「聲音?沒有啊!」 
顔明旭沒有說話,向左走了幾步,准確地找到後門,推開,走了出去,世安緊跟在後面,一面東張西望一面不安地問:「那您聽到什麽聲音了?」 
「我不能確定,應該是在這個方向。」顔明旭大步向前走著,不時停下來認眞地聽一聽,世安也跟著他,拐過一個彎,他忽然聽到一陣微弱而淒慘的嗚嗚聲,不用顔明旭提醒,他向著聲音的方向奔了過去,原來是在垃圾箱邊的一個雪窩裏爬出一只小奶狗,身上都被雪半埋了,正奮力地掙紮著要往外爬,烏溜溜的眼睛一看見他,就更大聲地嗚咽起來。 
「哎呀,小狗!」世安一把撈起小狗柔軟的身體摟在懷裏,小家夥凍壞了,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裏鑽,他回頭對顔明旭大聲報告:「是只小狗,很小的,好像還沒斷奶呢。」 
顔明旭走了過來,大手摸索著探進他懷裏,小狗擡起濕漉漉的鼻子用力地嗅著,繼續嗚咽。 
拍了拍小狗的頭,顔明旭想了一會兒:「小區出去往東五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家寵物醫院,也收養流浪狗,不過現在大概已經關門了。」 
世安愣了愣:「顔先生,我們不能養它嗎?」 
他看見小狗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本能地要留下來養,這麽小,這麽可憐,大雪天的除夕夜,孤單地被丟在外面,看樣子又冷又餓又害怕,眞想給它一個溫暖的窩讓它不要哆嗦得那麽厲害。 
顔家……不至于連只小狗都養不起吧?可是顔明旭的意思,好像是不想養,怎麽會這樣呢?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啊。 
「這只小狗很小,我們放著它不管,它會死的!沒有東西吃,也沒有媽媽照顧它,它活不下來的!」世安著急得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顔明旭顯然察覺到了,安撫地說:「我們當然可以先把它帶回去,等寵物醫院開門之後再送過去。」 
「眞的……不能養它嗎?」世安的聲音低了下去,抱緊懷裏的小狗,小家夥在發抖,伸出短短的小紅舌頭拼命地舔著他的手,餓壞了吧……不要緊,你不會餓死的,顔明旭說了可以先帶你回去,起碼讓我照顧你到……被送走的那一天,對不起,我是很想養你,但我說話不算數啊,我只是一個管家而已。 
「你想養它嗎?」顔明旭問。 
世安立刻點頭:「嗯!很可愛,黃黃的,你看,還知道舔人……」話說到一半他才想起顔明旭根本看不見,趕緊換個說法,「看起來很聰明的,毛色也很好……呃……」 
要命了,他都在說什麽啊,這些都是要用眼睛看的,對顔明旭有什麽用。 
他正在絞盡腦汁想著理由,顔明旭已經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既然這樣,就養著它吧,但是你要想好,養寵物不是一時興起,你不能因爲貪玩就留下它,事後又不想負責任,嫌它太麻煩,這樣不好,很多流浪狗就是這樣造成的。」 
「不會!」世安聽到好消息,高興得聲音都歡快起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的!絕對不會半路放棄它的!顔先生您放心,它的一切事,都由我來照料!」 
低頭看看小狗無辜的黑眼睛,世安偷偷地在心裏說:反正我也要在這裏做十年,十年的時間,我會一直養著你的,小家夥。 
「我們回去吧。」顔明旭微笑著自語了一句,「果然你還是太寂寞了一點,希望有個伴嗎?」 
世安的臉紅了,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的,顔先生,我沒有……沒有覺得寂寞,我就是覺得它太可憐了。」 
「呵呵,好了,我知道我是個很悶的人,你又不像孫伯那樣,年輕人總是好動的,有個小狗給你作伴也好。」顔明旭脫下大衣披在他身上,「又沒穿外套就跑出來了吧?」 
世安已經不再糾結爲什麽顔明旭能感覺到自己沒穿外套了,順從地披著他的大衣,抱著小狗,在雪地裏跟在他後面走著,面前男子高大可靠的背影,身上的大衣帶著顔明旭身體的溫度,讓他被寒風吹得僵直的身體迅速回暖了起來,帶著一種尖銳的,甜蜜的痛苦…… 
多了這麽個插曲,世安回來之後就忙著給小狗熱牛奶,准備舊毛巾擦身,等小家夥在他房間地板上臨時搭的狗窩裏吃飽喝足開始補眠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他這才記起還有年夜飯沒准備,自己餓到了沒關系,顔明旭可是每天都要固定三餐的! 
手忙腳亂地把准備好的飯菜端到桌上,還差點打翻了幾樣,世安紅著臉去請顔明旭,低著頭道歉:「對不起啊,顔先生,晚飯開遲了……」 
「怎麽還是改不了啊,別動不動就道歉,我又沒有怪你,小家夥睡了嗎?」 
「嗯!它喝了兩包牛奶,我不敢給它洗澡,就用毛巾擦了擦,現在睡了,我把它放在暖氣機旁邊了,凍不著。」世安因爲小狗的到來活潑了不少,話也多起來,腳步輕捷地走在他前面,「顔先生要給它起個名字嗎?」 
「你來起吧,我滿腦子都是數字,想不出什麽好名字來。」顔明旭微笑著說。 
「那我慢慢想。今天的年夜飯我准備了八個菜,兩個湯,還有八寶飯……咦,那麽就叫八寶飯怎麽樣?很吉利啊。」世安一邊說,一邊吐了吐舌頭,自己是這半年多來都沒有一件高興的事,所以撿到只小狗就樂得暈了頭嗎?好像喝醉了一樣,開始輕飄飄起來。 
顔明旭悶笑了一聲:「八寶飯?也好啊,你說的,吉利。」 
世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他本來只是開個玩笑的,但被顔明旭這麽一說,他決定就是這個名字好了!他都同意了嘛! 
「還有酒?」顔明旭忽然問。 
「嗯!孫伯說的,那一小壇子酒是特地爲新年准備的,我用熱水溫上了,馬上就可以喝。」世安拉開椅子讓他坐下,自己跑過去小心地端著白瓷酒壺過來給他倒上了酒,「他還說不可以喝多,只能一壺。」 
「呵呵,想喝多也沒有了,這是孫伯自己釀的楊梅酒,明年就喝不到了。」 
世安停下了手,急忙說:「顔先生,你知道怎麽釀嗎?明年我來做,我也能學會的!」 
「小安,那個……唉,小安,你坐下。」顔明旭指指身邊的椅子,「我跟你說過了,孫伯是孫伯,你是你,你不必一定要跟著他學,現在你是這個家裏的人了,要做什麽事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爲什麽一定要照過去的規矩呢?我也沒有要求每年一定要喝楊梅酒是不是?」 
世安不安地看著他,吞吞吐吐地說:「我怕……我做不好……」 
「小傻瓜,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顔明旭的大手又摸上了他的頭,動作很輕柔,「有你這樣的管家,是我的運氣,你很好,眞的,小安。」 
世安咬著下嘴唇,被他的誇贊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臉在慢慢地紅起來,紅到發燙,他低垂下眼睛,手指擺弄著桌上的筷子,心在一聲一聲地跳著,整個身體卻有些發軟的感覺……就像喝了酒…… 
一定是聞到酒味了,所以才會這樣吧……他這麽想著。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的感覺,是什麽?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很喜歡現在的感覺,他喜歡……和顔明旭在一起……單獨在一起…… 
「來,幹杯,新年快樂。」顔明旭舉起酒杯,世安慌忙舉起自己還空著的杯子,和他輕輕一碰。 
「新年快樂。」他低聲地說,下意識地和顔明旭做了一個同樣的舉杯到嘴邊的動作,目光貪婪地看著顔明旭的臉,絲毫沒有察覺其實自己的杯子裏空無一物。 
這是第一個春節,以後,我還會和你這樣過九個春節…… 
我會用我生命裏最美好的十年,來陪伴你…… 
我們,一起度過……十年……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一早就被外面密集的鞭炮聲吵醒,世安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八寶飯早已經醒了,搖著尾巴在床邊轉圈,黑黑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嗚嗚吠叫著要吃的,世安甩甩頭,順手擰開孫伯留下的收音機,一邊聽著裏面歡快的拜年歌曲一邊衝進浴室去洗漱,不忘記彈一下八寶飯的腦門:「怎麽這麽能吃啊!夜裏不是給你餵過夜宵了嗎?」 
刷牙洗臉,出來進廚房,先給八寶飯熱牛奶,然後拿出昨天拌好的肉餡准備做鮮肉湯圓當早餐,喝飽了牛奶的小狗邁著還不是很結實的四條短腿在他腳邊跌跌撞撞地跑來跑去,忽然擡起頭,聞了聞,顛顛地向走廊跑了出去。 
世安沒時間去注意它做了什麽,哼著歌包好十二個鮮肉湯圓,八個給顔明旭,四個是自己的,燒開了水下了進去,然後挂內線電話到顔明旭的臥室,告訴他早飯已經准備好了。 
一年伊始,萬象更新,團團圓圓,吉祥如意,他在嘴裏念叨著沒什麽規律的吉祥話,邊守在鍋邊看著白白胖胖的湯圓一個個浮了起來,心情愉快地等著吃飯。 
以前在家過春節的時候,廚子總是應母親的要求准備很多菜,早餐也不例外,母親說這樣才氣派,但是她自己通宵打牌,早上那時候根本沒胃口,父親要麽是宿醉未起,要麽是早早出去應酬,家裏只剩下自己面對滿滿一桌子的春卷餃子糕點燕窩羹什麽的,看著就膩。 
像這樣,簡簡單單地吃點東西,過個年,不是挺好的嗎?母親今年是沒有打牌的機會了,她會不會也在家裏吃著湯圓呢?會吧,父親自從出事後就越來越迷信了,凡事都要討個好彩頭,新年第一天肯定要吃的。 
誰給他們包呢?他們都不會,一定買的速凍的吧……如果自己在家裏就好了,可以讓父母嘗到自己親手包的湯圓…… 
帶著些微的傷感,他把湯圓盛好,一大一小兩個碗端到餐桌上去,顔明旭正從二樓下來往餐廳走,微笑著跟他打招呼:「小安,新年好。」 
「新年好,顔先生。」 
「我准備了紅包給你……呃……」顔明旭忽然停住了腳步,世安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雖然自己能得到紅包是有些喜出望外啦,但是他臉上的表情爲什麽這麽奇怪? 
過了幾秒鍾,顔明旭緩緩地說:「小安,你幫我看看腳底下,是不是踩到什麽東西了?」 
「呀!」世安尖叫出聲,他看見八寶飯溜溜達達地從旁邊跑過來站在顔明旭腳邊亂嗅,立刻明白這小家夥闖了什麽樣的禍,窘得話都說不出來,一把撈起它就衝了出去,丟進自己房間裏又飛快地跑了回來,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顔先生!對不起……我給您擦幹淨,不……我給您拿替換的鞋子去……」 
一切收拾幹淨了之後,餐桌上的湯圓都涼了,世安偷眼看著顔明旭的臉色,他不會生氣吧,新年第一天就踩到狗屎,沒有當場發脾氣已經不錯了。 
「小安?」 
「嗯!」他渾身一驚,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生怕顔明旭下一句就是『把狗給我扔出去!』 
「小狗不能老關在屋裏,那樣太可憐了,你還是應該把它放出來。」顔明旭平靜地吃著湯圓,看不出有什麽憤怒的樣子。 
「啊?」世安不明白地咬著勺子,然後豎起耳朵一聽,從廚房後面自己的房間傳來小狗嗚嗚的叫,和微弱的扒門聲。 
他遲疑地看看顔明旭,不出所料地看見了溫柔的微笑:「你以爲我生氣了?」 
「……對不起,顔先生。」 
「小狗是要教的,它還那麽小,知道什麽,在你心裏,我會是一個因爲這樣的事就遷怒的人嗎?」顔明旭的話又讓世安紅了臉,使勁地搖搖頭:「我沒有!」 
「沒有就好,快吃吧,都冷了,既然決定了要養狗,教他規矩也是你的責任哦,對了,寵物店雖然不開門,超市應該有賣狗糧什麽的,你就辛苦點,跑一趟吧。錢從卡裏直接刷。」 
對哦,養一只狗,不是給它喝牛奶,弄件衣服墊在地上睡就可以,世安皺起眉頭想著,很多東西要買,除臭劑,沐浴露,狗糧,嚼棒,狗玩具……記得母親很早之前養過一只吉娃娃,東西買了一大堆,結果玩半年又不高興養了,轉手送給了保姆帶回家。 
自己昨天眞的只是一時衝動,顔明旭卻什麽都想到了,他不禁有些汗顔。 
「是不是錢不夠?」顔明旭聽不見他的回答,關心地問,「是我疏忽了,過年一定買了很多東西,比平時花費多了很多對不對?」 
「呃,沒有!還有錢呢!」日常的開銷是直接每個月打倒卡裏的,五千塊,只負擔日用和飲食,對于目前的生活水平來說,已經是綽綽有余了,自然以顔明睿的財産來說,這個數目有些吝啬,但是顔明旭一直待在家裏,他又能花什麽錢呢? 
是啊,有再多的錢又有什麽用呢?買超大熒幕液晶電視嗎?他看不見,買拉風的跑車嗎?他不能開,去旅遊嗎?風景對他又有什麽意義呢? 
顔明旭當然不會知道世安腦子裏轉的念頭,點點頭說:「缺錢了就跟我說一聲。」 
「嗯,馬上就到十五號了,我會跟您報賬的!」世安三口兩口吞下湯圓,起來收拾碗筷,高興地說:「過年要吃甜的,我不會做糕團,下午給您做個提拉米蘇好嗎?」 
顔明旭微笑點頭,等少年歡快的腳步聲遠去之後,低聲地重複了一句:「提拉米蘇,天堂的滋味啊……」 
他的笑意漸漸加深,溫柔一如窗前飄落的雪花。 
八寶飯在吃了兩頓飽飯之後,充分體現出一只沒受過訓練的奶狗驚人的破壞力,春節短短七天的時間,咬壞的鞋子,毛巾,衣服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有一次趁世安送茶的時候還偷偷鑽進書房,啃爛了一本厚厚的盲文書。 
世安被弄得焦頭爛額,雖然知道顔明旭不會生氣,但八寶飯這麽鬧下去他也受不了,偏偏這只小狗看起來聰明,連在固定地點撒尿都學不會,他想盡了各種辦法,它還是隨心所至,闖禍之後也不知道逃跑,歪著頭眨著烏溜溜的眼睛,笨拙地蹦跳著討好他,他狠狠心揍了幾下,小狗一不反抗二不躲避,只是低聲嗚咽著,乖乖把腿伸出來挨打。 
「你可別再闖禍了啊。」他剛收拾完門廳裏的一攤汙物,憂心忡忡地握著小狗的前爪跟它對視,「要乖乖的,不然我們就不養你了啊……顔明旭會生氣的,你都咬壞他好幾雙鞋了……都是名牌貨!把你賣了都賠不起的。」 
顔明旭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聞言笑了起來:「我就那麽壞啊?你拿我來嚇唬小狗?」世安急忙起身,窘得紅了臉,連連搖手:「不是的……我……我隨口說說。顔先生你需要什麽?」 
「哦,我電腦的語音系統不知怎麽壞了,你幫我給修理部打個電話。」顔明旭感覺到在自己腳邊撲來撲去的小狗動作,笑著問:「養了好幾天,還不知道是什麽品種呢,小安,你知道嗎?」 
「嗯……」世安的腦子飛速地轉動著,看看八寶飯那樣子,實在不像是什麽名貴品種,但是,如果說得貴重一點,是不是就會好一點呢? 
「是……金毛吧!我覺得像是金毛,看,毛色是黃的!」世安又看了看八寶飯,小狗正坐在地上拿後腳撓頭,金毛的話,個頭兒是不是太小了一點,「是串種的金毛!嗯!」 
「哦。」顔明旭若有所思地點頭,「那不錯啊。」 
世安頓時眉開眼笑:「那我去打電話了,顔先生。」 
他的腳步聲遠去,顔明旭彎腰准確地摸到正在打哈欠的小狗後頸,把它拎了起來:「金毛?」 
八寶飯擡頭嗅了嗅,然後垂下四肢和尾巴裝無辜。 
「顔先生,修理部的人說還在放假,他們的員工沒有回來,要到後天上班才可以過來修,或者我們送上門去也可以。」 
顔明旭放下小狗,眉頭微皺:「那不行,嗯,你幫我打電話給利好,問她有沒有時間。」 
世安依言撥打了丁利好的手機,關機。 
顔明旭又說了幾個號碼,打過去不是關機就是不在服務區,看著他的臉色少有地凝重起來,世安怯怯地安慰他:「顔先生,現在是過年,很難找到人的。」 
「是啊,你說得對,只好等了。」顔明旭長出一口氣,向樓上走去,他的歎息聲讓世安的心貓抓一樣難過,想都不想就衝了上去,自告奮勇地說:「要不然我替您看看吧,如果是小毛病呢?」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不懂電腦的幾乎是鳳毛麟角,他又愛玩,家裏縱容到拆電腦當玩具都沒人管,如果眞的是一點小毛病,他不可能解決不了的。 
「好啊,你來試試吧。」顔明旭並沒有多想,欣然點頭,帶著他走進書房,世安的手一握到鼠標,熟悉的感覺頓時從手指傳遍全身,讓他激動得有些發抖。 
很多天沒有碰電腦了,更沒有錢去網吧,之前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能堅持這麽長時間,記得周圍的同學,遊戲維護的時候都難受得火燒火燎,考試之前被禁網時期更是像上了毒瘾一樣,翻牆,撒謊,熬夜,不管怎樣就是爲了去網吧玩遊戲,呵,從前可沒想過,自己居然多半年沒碰電腦還能活著,看來人的潛力眞是無窮啊,只是沒到挖掘出來的時候。 
他一邊自嘲地想著,一邊檢查,很簡單的問題,聲卡驅動不知怎麽壞了,自檢到聲卡型號,從網上當了一個最新的驅動,安裝,重啓,音箱裏正常地發出悅耳的女聲:「歡迎,老大,今天是二月十五日,星期三。」 
他回頭看看顔明旭,後者正好在做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程序是利好幫著調試的。」 
「那既然可以用了,我就出去做事了!顔先生你今天想吃什麽?韭黃炒雞蛋,糖醋仔排,豆苗炒臘肉好不好?我炖了大骨湯可以放白菜心一起煮。」世安內心不知怎麽的滿盈著幸福,好像能爲顔明旭解決一點問題,看到他臉上的神色放松下來,就是自己最大的快樂了。 
「好啊,由你決定吧。」他的微笑看在世安眼裏,就像是給自己無上的榮耀,世安幾乎是雀躍著奔了出去。 
午飯後的閑暇時光,顔明旭端著茶杯站在窗前,微笑著聽世安帶著八寶飯在院子裏嬉鬧,雪已經停了,假期還沒結束,小區裏很安靜,少了前幾天拜年訪友的汽車鳴笛來往,凝神聽去,只有少年低低的笑聲在回蕩,小奶狗奮力蹦跳奔跑的喘息聲。 
眞是一副很平和的家庭畫面,他在心裏想著,被墨鏡遮住的臉上微帶黯然,很好的男孩子,很優秀的管家,但是…… 
他的天空,顯然不是在這裏。 
世安看八寶飯今天的運動量夠了,帶著它回到屋子裏,一面勤快地過來看他的茶壺要不要加水,一面跟他匯報:「我覺得八寶飯有拉布拉多的血統,跑起來很快!」 
「是嗎?」顔明旭始終挂著微笑,在他伸手過來拿茶壺的時候碰了一下世安的手背,「光顧著玩,小心著涼。」 
世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他沒帶什麽厚外套,以前出門就是坐車,家裏和 
學校裏都有暖氣,今天是太興奮了才會和八寶飯在外面玩那麽長時間,出汗了冷風一吹都貼在身上,的確有些難過。想到顔明旭是在關心自己,他又開心了,用力點頭:「我等下會去多喝點熱水!」 
顔明旭笑著拍拍他的頭,剛想說什麽,一聲尖銳的汽車喇叭聲響起,他一擡頭:「利好?」 
世安從他身邊探過頭去,果然是丁利好的紅色火鳥,衝力太大,車旁帶起一道深深的雪溝。 
「我去給丁小姐開門。」他飛快地跑出去,先把八寶飯給扔進自己房間,然後跑到門前,丁利好已經不耐煩地在按門鈴了,她神色奇異,咬著牙,直接就衝了進來,大衣都沒脫,旋風一般地衝上台階,看到顔明旭的時候,扁了扁嘴,帶著哭腔叫:「老大!」 
「怎麽啦?進來說吧。」顔明旭溫和的聲音仿佛有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丁利好本來憋得通紅的俏臉稍微緩和了一點,回頭對世安說:「麻煩你,一杯咖啡。」 
世安去准備咖啡的時候在疑惑,什麽事能讓這個天之驕女如此失態地跑來,一眼可知是在哪裏受了委屈,隨即他又釋然,這個身份的嬌小姐,生下來只怕就是要什麽有什麽的,一點點挫折都會認爲是天大的委屈,就像過去的自己一樣,不會有什麽大事的。 
他端著咖啡進房間的時候,丁利好正在哽咽,手裏一塊藍色男用手絹,不問可知是顔明旭的,看見他進來,還不忘說句:「有勞。」然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嘴巴一扁,哭了起來:「老大!大熊說他喜歡男人!」 
世安嚇得差點把手上的咖啡杯給翻掉,下意識地看了顔明旭一眼,然後低著頭飛快地退了出去,就在他合上門的一瞬,聽見丁利好不甘的哭訴:「爲什麽好男人都是同性戀?你也是,大熊也是!」 
顔明旭是同性戀?!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在他頭上炸響,世安昏頭昏腦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八寶飯正趴在地板上撕咬什麽,看見他,歡快地奔過來。 
一把攬住小狗柔軟的身體,就勢坐倒在地板上,背靠著門,世安的心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一遍遍地消化著剛聽到的消息:顔明旭是同性戀? 
他喜歡男人?他是喜歡男人的同性戀? 
簡直……無法想象……世安拼命回憶著他有限的對于同性戀的認知,這已經脫離了十八年來的人生範圍,是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搔首弄姿的娘娘腔男人一類的人嗎?還是私下女生們議論的色 情話題裏的奇怪方式?……可是他看起來不是那樣啊。 
顔明旭是同性戀,他喜歡男人……顔明睿肯定也知道!所以才會逼自己簽下那個『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的契約,原來是這麽回事!怪不得他第一天就打電話來要求自己睡在顔明旭房間裏! 
怪不得顔明旭對他那麽好,還擁抱過他,還拉過他的手…… 
過去發生的事一旦被他認清了事後的眞相,現在想起來都是那麽可怕,他厭惡得渾身發抖,把懷裏的小狗緊緊抱住,心底泛上無盡的寒意。 
不……不會的!顔明旭是個好人,這是絕對沒錯的,他對自己,那也只是習慣的照顧而已,根本不會參雜那些肮髒的念頭,是的!世安不斷地告訴自己,應該相信顔明旭,他沒有作出任何過分的舉動,也沒有更親密的身體接觸……他不會是同性戀的! 
可能……只是丁利好在說謊,她受了刺激,所以口不擇言,一定是這樣的! 
他拼命安慰著自己,一手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八寶飯專注地看著他,伸出舌頭舔他的手,這才讓他清醒過來,低頭看看小狗,想起顔明旭唇邊溫柔的笑,世安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丁利好並沒有待太長時間,不知道顔明旭開解了她什麽,一杯咖啡喝完,她就紅著眼圈但是精神百倍地走了,世安默默地看著紅色火鳥呼地開走,足足過了半個小時,他才如夢初醒地回去接著做自己的事。 
「丁小姐好像很傷心?」在進書房爲顔明旭換茶水的時候,他狀似無心地問,顔明旭坐在書桌前,摸著一本盲文書,擡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謹慎地說:「是啊,遇到點不順心的事。」 
「是啊,丁小姐看起來出身很好,應該是一直挺稱心如意的。女孩子嘛,嬌氣一點。」世安說出口之前都不相信自己說話竟然會這麽酸,他暗暗咬了咬牙,頭一次不敢直視顔明旭的眼,怕他看清自己的想法。 
顔明旭放下書,微微驚訝地看著他:「你說利好?她可不是嬌小姐,讀書的時候就很努力,工作了更是有衝動,很多男同事都不如她。」 
「是嗎?」世安強自壓抑著自己心裏翻騰的惡毒念頭,勉強笑著說:「顔先生對她很了解啊。」 
你是同性戀嗎?你是嗎?所以連條件這麽好的她你都視若妹妹一樣,而不是一個婚姻的對象,是嗎? 
奇異的感覺像蛇一樣咬著他的心,不得不說,顔明旭從前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莫名地很高興,但是今天,想起這句話後面代表的含義,他就更莫名地開始難受起來。 
「是啊,利好是我老師的女兒嘛,從前很多書沒有盲文版,她就在暑假的時候坐在書房裏,一句一句讀給我聽,我再記錄下來,整整四年呢。」顔明旭唇邊泛起憐愛的笑容,「別的女孩子拿來出去旅遊交男朋友的時間,她卻一直陪著我,說是賺零用錢,我哪有那麽多錢請的動丁教授的女兒當口述……大學的時候,還利用暑假自費去華爾街,倫敦交易所觀摩,對了,她現在可是美林國際金融服務公司東亞區最年輕的女性操盤手呢,厲害吧?」 
世安聽得半懂不懂,雖然父親是做生意的,但他之前對什麽金融,投資,股票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在他來說錢來得極其容易,何必去研究那些自己暫時用不到的東西呢?反正自己將來是做老板的,需要的時候雇專家來工作才是最方便的辦法。他說的操盤手是什麽意思?股票相關嗎?聽起來似乎很厲害,可是,就那個眼睛大大笑起來很俏的丁利好?她看起來不像啊。 
不過,厲害不厲害,那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世安垂下了頭,他當然提不起勇氣問顔明旭:你喜歡男人嗎?再說,問了又能怎麽樣,徒增難堪,他合約在身,顔明睿幾乎是綁著他的手腳扔上了顔明旭的床,他承認了怎麽辦?自己就是再厭惡,也躲不開。 
他看了一眼眼明旭藏在墨鏡後面的臉,什麽都沒有變,俊朗的五官,溫暖的笑,挺直的鼻梁……厭惡嗎? 
似乎……也不是的……如果是他的話…… 
不不不,我不是同性戀!我不喜歡男人,即使那個男人是顔明旭也不行!我只是不討厭他……如果他是的話…… 
他正在胡思亂想,顔明旭已經詫異地喊了他好幾聲:「小安?」 
「啊!顔先生,我要向你報這個月的賬目,現在可以嗎?」世安隨口找了個理由,好在顔明旭看不見他的狼狽,點了點頭:「可以啊。」 
孫伯說過報賬很簡單,世安也覺得沒錯,說到底顔明旭根本看不見,每月五千元的進賬是固定的,他只要捧著賬本機械地把每天的出賬報一遍就可以了,那些柴米油鹽,五毛錢一把蔥,幾塊錢一顆白菜的瑣碎,難道他還認眞地去聽嗎?就是聽了又怎麽樣呢?再拿個計算器算一遍? 
他心不在焉地念著,思緒已經遊離出去在想今晚吃什麽,如果吃魚的話,就得細心地幫顔明旭把刺挑出來,要不要做個鹽水蝦呢?剝蝦殼要容易多了。或者把昨天剩下的半只雞炒一炒…… 
「這個月的支出一共是四千九百七十四塊三毛六。」他念出最後的數字,合上賬本。 
顔明旭仿佛是在走神,手捧著茶杯,修長的手指在杯沿慢慢地劃著,等他說完之後,突然冒出一句:「錯了。」 
「啊?」世安驚訝地看著他,說什麽?錯了? 
「二十八號那天的帳錯了,多了一塊六,是鲈魚的帳,應該是你做乘法的時候算錯了,嗯,不過這麽一來帳就對不上?哦,我聽孫伯說過,賣魚的老板人很好的,經常白送他蔥姜,你是不是把這份算進去了?」 
「啊?!」世安低頭算著鲈魚的帳,發現的確是自己算錯的時候大吃一驚,聽到顔明旭的話之後差點跳起來:「對哦!李老板那天是白送了我一把蔥和一塊姜,還教我怎麽做清蒸魚……」 
他驚訝又佩服地看著眼明旭:「顔先生,你……你怎麽知道?」 
顔明旭笑笑,放下茶杯:「你千萬別多心,我不是有意考察你,我只是……對數字比較敏感,所以你念出來,我就能在心裏算出來,呵呵,這差不多是本能了,不是針對你。」 
最初的敬佩過去之後,世安在心裏暗暗害怕,不管在誰家裏,管家多報帳目都是不可原諒的吧,雖然這次數目實在太小,但如果追究起來,難免是自己的過錯,還好是他……他是不會責怪自己的。 
不過,顔明旭一下就能發覺!他也太厲害了吧?! 
還說只是對數字的敏感,要怎麽樣的敏感才能在過耳的瞬間就把這些碎帳都算得清清楚楚,自己還是每天用筆在紙上計算的呢,看來得把孫伯留下的那個計算器找出來用了,以後不能再這麽馬虎。 
「怎麽啦?」顔明旭溫柔的問,「垂頭喪氣啦?就算錯一次,不用放在心上。」 
「沒——沒有,我在想,今天要帶八寶飯去寵物診所看一下,打防疫針什麽的,還要打蟲子,顔先生你要帶點什麽嗎?」 
「哦,我沒什麽需要帶的,你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多穿點。」顔明旭習慣地站起來去拍他的頭,本來很正常的舉動,因爲剛才的胡思亂想,世安本能地一偏頭,躲了過去,之後才發現自己這樣做太不妥當,他的臉白了,吱吱唔唔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在自己手掌落空的一瞬間,顔明旭稍微愣了愣,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常態,依舊保持著微笑著說:「去吧。」 
反而是世安覺得尴尬,胡亂答應了一聲就衝出了房間,穿上外套,抱起還睡的稀裏胡塗的八寶飯,逃也似地跑出了門,一口氣跑到積雪覆蓋的路口才停下來。 
回頭望去,被雪覆蓋的兩層小樓甯靜而沈默,毫無危險性,就像在裏面的顔明旭一眼,世安揉了揉鼻子,對著懷裏好奇地瞪大眼睛的小狗苦惱地皺起了眉頭:「他是個好主人,對吧?」 
八寶飯快活地伸出舌頭舔他的臉。 
世安歎口氣,抱緊小狗向小區門口走去,在心裏輕聲地問自己:他是個好主人,對吧? 
毫無疑問。

第六章

第二天,八寶飯就犯了生平第一次嚴重的錯誤,當時早飯剛吃完,世安端著碗盤到廚房去洗,沒顧上他,顔明旭本來要去書房的,大概要拿什麽東西,又上了樓。 
世安首先聽到的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著是小狗尖銳的嗥叫,他心頭一緊,扯下圍裙就跑了出去,一眼就看見顔明旭跌坐在樓梯口,臉色煞白,八寶飯圍繞在他腳邊,不停地吠叫。 
「顔先生!」他一下就明白了,肯定是八寶飯學會了上樓梯,在顔明旭下樓梯的時候還像平時一樣圍在他腳邊玩,結果把顔明旭給絆倒摔了下來!難怪他一開始不太想收留小狗,對于看不見的他來說,這果然是個不安定因素! 
「您沒事吧!去去去!走開!」他胡亂地伸手驅趕開小狗,一下就撲了上去,眼圈都急紅了,雙手不停在顔明旭身上摸索著,「沒摔倒哪裏吧?顔先生?……說話呀……對對對,要去醫院……您等一下,我去叫救護車!」 
「小安。」顔明旭臉色還是很白,卻伸手拉住了他,微笑著說:「別緊張,我沒事,就是被小家夥嚇著了,唉,多少年了,我都沒嘗過摔跤的滋味,看樣子是我太大意了啊。」 
「不是的……是我不好,我不該把它帶回來惹禍。」世安都快急瘋了,不停地在他身上摸著,「對不起……摔到哪裏了?這裏疼嗎?胳膊呢?腰沒事吧?腿……腿能動嗎?」 
「小安。」顔明旭握住他的手控制住他不再亂摸,臉轉向他的方向,溫和地安慰他,「別著急,我都說了,沒事,只是摔了一下。」 
「眞的……眞的嗎?」此刻世安一點都不在乎身體接觸還是別的什麽,只要顔明旭完好無恙就行,他吸了吸鼻子,半跪了下來,想支撐起顔明旭:「我扶您上樓去,好不好?」 
顔明旭點點頭,一只手扶住樓梯,把大半重量從世安身上移開,腳一落地,他臉上的肌肉就抽動了一下,發出幾乎不可聞的輕喟。 
「扭到腳了嗎?」世安敏感地問,顔明旭頭上滲出微微的汗珠,卻還是微笑著說:「大概吧,沒事的,我都習慣了。」 
世安不說話,把他的手臂繞過自己的肩膀,努力架起他,慢慢地走上了樓梯,走回臥室,讓顔明旭坐在沙發上,然後蹲下來脫去鞋襪,露出已經腫了起來的腳踝。幾乎變形的患處讓他倒吸一口冷氣,內疚地再一次道歉:「顔先生,對不起。」 
「行啦,小安,你還要道歉多少次啊?」顔明旭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的頭,停頓了一下,又縮了回去,「也是我太不小心。」 
「不,是我的錯,是我沒考慮周全,如果我不把小狗帶回來,如果是我早就訓練好它,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世安堅持地說。 
顔明旭哭笑不得地攤開手:「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不必再自責,它畢竟是只狗,要人教才會懂的,我不會怪它的,你也別遷怒于它啊,小安,這可不像你了。」 
「我,我會的!我一定會教它的!」世安認眞地說,「我會把它教成一個很好的導盲犬的!」 
他說出口才覺得自己又錯了,顔明旭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連拐杖都不屑用,一定要記住走過的所有路線,靠自己的聽力一步一步地走遍小區的人,怎麽會讓身邊跟著一個簡直就是標記『我是盲人』的導盲犬呢? 
何況,八寶飯根本就不是什麽名貴犬種,獸醫一見它就下了結論:「這就是只土狗嘛!」 
哪有用土狗當導盲犬的……自己眞是異想天開了。 
「好啊,那我就等著了?」顔明旭開玩笑地說,「不過在那之前,能不能先把醫藥箱裏的紅花油給我?」 
「我這就去拿!我學過按摩,我來!」世安如蒙大赦,站起來就衝出門去,他動作太猛,自己也撞在了門上,疼得龇牙咧嘴,顔明旭好笑地在後面喊他:「小心點!我可不想跟你分一瓶紅花油!」 
顔明旭的腳傷讓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世安除了送飯泡茶之外,還滿懷愧疚地一有空就坐在床邊給他讀報紙解悶。這是自從他來了之後第一次和顔明旭待的比較長的三天,由此他也發現顔明旭的社交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窄,第一天上午,電話幾乎都打爆了,他最後只好把電話扯過來放到床邊,而且千叮咛萬囑咐顔明旭下床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謝謝,小安,我會記得的。」顔明旭微笑著說,一只腳被冷毛巾包了起來,世安按照學過的急救知識一絲不苟地給他做著冰敷,不時憂心忡忡地提議:「要不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和顔明旭難得這麽近,他不再像從前那樣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每次見面永遠衣著整齊,躺在床上,襯衫了解開可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鎖骨下面一點的皮膚,看上去很隨意,世安忽然發現自己的眼睛盯著顔明旭已經很久了,他驚了一下,立刻低頭,要命!顔明旭是個喜歡男人的同性戀……自己又不是! 
顔明旭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舉動,剛接了一個電話,大概是熟人,放松地靠在床背上,笑著說:「博文,昨天利好可是剛到我這裏來哭了一鼻子,小姑娘的芳心都碎了……是嗎?那你也不應該這樣直接對她說啊?……新的並購案?好,你等一下。」 
他把手合在話筒上,溫和地說:「小安,我有點公事要談。」 
「那我下去了,顔先生,你有什麽事就叫我。」世安就算再不關心生意也知道並購案是什麽意思,他急忙退出了房間,把門在身後關好,納悶地想:難道顔家的生意還有顔明旭的一份?不然爲什麽還要特地打電話來問過他的意思呢? 
不明白,或者是股權什麽的吧,這倒正好能解釋爲什麽顔明睿對哥哥的態度這麽好,他那樣的冷酷男人,哪會有什麽兄弟感情,一定是扯到了實際利益! 
這天世安拿到了薪水,出乎意料的是,顔明旭打倒他卡裏的錢還是三千,並沒有扣除一開始預支的五百,他想了想,還是回來對顔明旭說了:「顔先生,你忘記扣我開始預支的部分了。」 
「唔?」顔明旭已經可以下來活動了,只是走路還有些不穩,他一邊小心地繞開在地上小跑的八寶飯一邊笑著說:「那不算預支,是給你買東西用的,就像……公司裏的置裝費一樣,當然是我出。」 
「是……是嗎,謝謝顔先生。」世安有些矛盾地低頭看著小狗,擺手讓它走開,以前他最喜歡看顔明旭的笑,那麽溫柔地對著自己,看到就讓人安心,但是現在……他很想看,又開始害怕。 
萬一……如果顔明旭……眞的喜歡自己……那怎麽辦…… 
他沒有選擇的余地,他來這裏就是爲了顔明旭,包括那該死的二十四小時貼身服務,而且顔明旭也不是個能讓人討厭的人,世安甚至覺得如果同性戀也有社交圈子的話,顔明旭會是非常,非常受歡迎的。 
喜歡他的笑,沒錯,自己很喜歡他,但是這種……不是愛吧! 
現在的孩子成熟得早,高中的時候就有同學談戀愛,互相之間更是老公老婆叫得極其親熱,課堂上眉來眼去,下課之後拉拉扯扯,甚至出了校門當衆親吻的都不在少數,世安對此卻一直很懵懂,他長得好看,家世好,倒追得女孩子不知道多少,母親對此管得特別嚴,交待司機一定要看好『盯著少爺的狐狸精』。 
他曾經想過到大學裏找個女朋友,是什麽樣子的呢?一定要是小巧玲珑的,長發披肩的,溫柔可愛的……如果是爲了新鮮的話,去英國找個洋妞也不錯。 
但,他可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未來一半會是個男人,盡管他高大英俊,溫柔斯文,胸膛給人安心的感覺,從容善良……有一大堆優點。 
世事無常,從前他也沒想到過,自己會有一天和一個同性戀的男人生活在一棟房子裏朝夕相處,還時刻擔心他會不會喜歡自己。 
如果父親的生意不破産,那多好?他在出去銀行給父母轉帳的時候想著。不不,他已經不貪圖享受富貴的生活了,如果父親沒有破産,那麽他還是喬家的少爺,顔明睿不會用那麽凶狠的語氣威脅他,但是,他可以照樣認識顔明旭…… 
顔明旭還是會那樣對他溫柔地笑,用大手疼愛地撫摸他的頭,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天天在矛盾中掙紮,又想靠近他一點,汲取難得的溫暖,又不敢眞正靠近,怕他提出自己無法拒絕的要求。 
不再是『顔先生』和『小安』,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個淘氣的故友之子,可以盡情地撒嬌放肆,可以拉著他的手,可以經常跑來看他,和他一起吃飯,給他讀報紙…… 
和現在一樣,和他在一起,只是他不會對自己有非分之想……那多好。 
世安站在銀行門口,擡頭看看碧藍的天空,忽然有些恍惚了:自己到底還是貪戀著他的,不然不會這麽想。畢竟過去的十八年裏,他有無數次可以認識顔明旭的機會,但……始終都沒有發生。 
如果可以早認識他,如果不是以『小安』的身份認識他,那麽會怎麽樣呢? 
顔明睿在元宵節這天上午來訪,當時世安正在廚房裏做幹燒烏賊,高壓鍋噗噗地冒著氣,旁邊的鍋上炖著豬蹄湯,他從附近的圖書館借了一本高中英語輔導教材,看得出神,還是八寶飯聽見聲音,顛顛地跑到院子裏去,然後就高聲叫了起來。 
「呃?有客人?」世安放下書本,剛才有個穿西裝打領帶像個白領一樣的男人給顔明旭送來一大包東西,不知道是什麽,難道又有送快遞的來了? 
他隔著窗看到那輛銀灰色寶馬的時候,幾乎魂飛天外,半秒都不敢停留地衝出去打開了門,聲音都低了下來:「顔先生……」 
顔明睿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遍,世安頓時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被埋到路邊的積雪裏去,連心髒都停止跳動了。 
「很不錯嘛,我按門鈴足足一分鍾才來開門,這就是你上培訓班的時候老師教的?還有,這是個什麽東西?」顔明睿冷冷地俯視著正圍著他蹦跳的八寶飯,那股強大的冷氣流硬是把平時憨憨的小狗給鎮住了,夾著尾巴縮到了世安背後。 
「對不起我在廚房沒聽見,這是在外面撿的一只小狗。」世安才說出口就後悔了,他怎麽能奢望在顔明睿身上有諸如善良寬容之類的品德呢?果然,顔明睿向院子裏走去的步子停了下來,不由分說地說:「家裏不許養狗,馬上送走。」 
世安不敢說不,只有跟在後面,默默祈禱等會他會忘記這點小事。 
顔明睿進了門廳,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因爲八寶飯最近還是沒怎麽學會固定方便,遭災的地毯被世安翻了起來,清洗之後晾在外面,現在家裏東缺一塊西缺一塊,看上去很不象樣。 
「這是怎麽回事?」顔明睿責問,「我請你過來是做事,不是當大少爺,清洗地毯爲什麽不一天之內結束?你留在這裏等誰來幫你?還是你的時間比別人要寶貴,這幾塊地談也要洗一個月?」 
「不是的……不是的,顔先生我……」世安想辯解,但內心清楚地知道顔明睿不知怎麽對他有先天的惡感,就是想找他的碴,自己說什麽都沒用,索性讓他罵一頓吧。 
「那是什麽?你知不知道我哥行動不方便,這樣他很容易被地毯的邊緣絆倒?嗯?」顔明睿踢了一下翹起沒弄平整的地毯邊沿,「既然當管家,就該爲主人著想,別隨便糊弄過去,你沒長腦子還是沒長手?」 
世安大氣都不敢出,低著頭任憑他罵。幸好這個時候顔明旭聽見聲音,開了書房門走了出來,揚聲叫:「小睿?是你來了嗎?站那裏說什麽呢?」 
「啊,哥,今天元宵節,我來看看你,春節太忙了,也沒顧得上。」顔明睿暫時放過了世安,連上挂起笑,大步走了過去,等走近的時候,一下子變了臉色,衝上去扶住顔明旭,著急地問:「你腳怎麽了?」 
「不小心扭了一下,你幹什麽這麽著急,沒事。」顔明旭輕描淡寫地說。 
顔明睿猛然回頭,壓低了聲音滿含怒氣地說:「你給我過來!」 
「哎哎,你幹什麽?」顔明旭立刻拉住弟弟,「是我出去散步的時候摔到的,你啊,又想遷怒于人?」 
「哥,我記得從除夕那天到今天都是零度以下,你是從來不會在結冰的天氣出去的。」顔明睿生硬地說,「我很清楚你想維護什麽人,但是,作爲一個管家,讓你受傷就是他的失職,不然我何必請他!」 
「小睿。」顔明旭笑著把他的肩膀拉向自己,「這次是我突然心血來潮出去走走,你也知道我的情況,這是難免的,不是小安的錯,好吧,我答應你下次會小心。」 
顔明睿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哥哥,然後勉強地點了點頭:「小安,我給你兩個選擇,一,馬上把狗送走,二,我派人來處理它。」 
世安打了個寒顫,張了張嘴不敢說話,求助地看向顔明旭,忽然想起來,要命,看他有什麽用!他根本看不見自己! 
「小睿,你是怎麽了,一來就發火?公司有什麽事嗎?那條狗我挺喜歡的,就留下吧。」 
「公司沒事,但是哥。」顔明睿煩躁地說,「家裏有條狗在亂竄,你行動會很不方便,還會把東西弄亂,這樣吧,你要是喜歡狗,我跟朋友聯系一下,幫你申請一條導盲犬資格的狗,有血統證明的。」 
顔明旭笑了:「導盲犬的名額很少,還是讓給更有需要的人吧,我一直這樣過了這麽多年,不也很好嗎?而且,這條狗也有血統啊。」 
世安暗叫了一聲完了,他之前不知編了多少謊話,什麽雪納瑞啊,小獵犬啊,喜樂蒂啊,可卡啊,想盡辦法往八寶飯的頭上套光環,就怕土狗被嫌棄,但是顔明睿可是長眼睛的啊! 
「血統?」顔明旭懷疑地看了一眼躲在門後露出一只眼睛往這邊張望的小狗一眼,「什麽血統?」 
「中華田園犬。」顔明旭微笑著回答。 
顔明睿這次沒留下來午飯,一會就匆匆地走了,世安松了一大口氣,在門廳裏拉著小狗的爪子逗它:「聽到沒有?你是中華田園犬喔!你要爭氣!要學會在院子裏撒尿!懂了沒?不懂的話我就不給你鴨肝吃了哦!」 
「小安?」背後傳來顔明旭的聲音,他騰地一聲站了起來,看見顔明旭笑著站在身後,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顔先生,一直都騙了你……原來你早知道八寶飯是只土狗啊?」 
「呵呵,一摸就可以摸出來了,不過沒關系,什麽狗都無所謂,我們不是已經收養了它嗎,你有沒有時間,幫我掃描一些文件好嗎?」 
世安立刻點頭:「有有有!吃過飯可以嗎?」 
「嗯,可以,掃描儀會用嗎?還有OCR軟件?我需要錄入到電腦裏去。」 
「沒問題!」世安又在爲能幫上顔明旭的忙而興奮起來,滿口答應,「很簡單,我都會!」 
「哦,那就麻煩你了。」顔明旭說完,轉過身去,沒有讓世安看見他臉上的一絲猶疑。 
要掃描的文件很多,世安給顔明旭泡了下午茶之後就一直在掃描儀前忙碌,因爲顔明旭看不見,所以一堆東西要錄入到電腦裏去,然後利用語音系統轉爲音頻文件,這樣他才能聽到。 
都是些公司資料什麽的,而且看起來不像是顔家的公司,世安一邊做事一邊納悶地想,他平時做作業課題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很基本的,就是再進一步做PPT也是小意思,但是,顔明旭要聽這些做什麽? 
就算是顔家的公司,難道除了顔明睿之外,還需要他來直接參與管理?不可能吧!再怎麽說,他也是個盲人而已。那他不在家安安穩穩地過米蟲的日子要知道這些幹什麽呢? 
嗯,就算顔明旭是只米蟲,那也是很英俊的米蟲。世安這麽想著。 
忙了一下午,世安總算是全部錄入到電腦,他開心地向一直坐在書桌後戴著耳機的顔明旭報告:「我弄好了,顔先生,晚上我再校對一下,現在我去做晚飯,你想吃什麽嗎?」 
「隨便,你也累了,簡單吃一點就好。」顔明旭摘下耳機,對他微笑,光是看他的笑,世安就覺得是世界上最好的獎勵了,他滿臉通紅地低下頭,然後很快又擡起來:「我去煮粥,准備小菜,嗯,還要蒸主食,顔先生你要吃饅頭還是花卷?」 
「都可以。」他的笑眞好看……比什麽都好看。 
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把世安從臉紅中拯救出來,不等顔明旭發話他就識趣地奔了出去,只聽到一句:「餵?我是顔明旭……」 
八點鍾,世安做完家務,把八寶飯哄進進窩,擦幹淨手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得到響應之後才探進一個頭去問:「顔先生,現在我可以開始校對了嗎?」 
「你先進來吧,世安。」

(未完待续)

哥哥你养我吧(续集2)

第五章

  亞亞快步的從校門裏出來,站在校門口有些猶豫。還去不去呢?哥哥昨天已經很不高興的在問了,如果被他發現的話。。。。亞亞咬著嘴唇轉了好幾個圈,另一條道路上的誘惑太深太強烈了他無法拒絕。終于還是轉過了身。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越來越黑了。嘉偉坐在沙發上心急如焚的看著腕上的手表,他到底去哪了?  

亞亞心裏像著了火,只限公交車慢。一邊不停的看表一邊安慰自己,他不會回來得這麽早的,而且昨天剛剛問過,今天也不一定會打電話來。眞是該死,本來只想看半個小時的,可是越看越不願意離開。倒是開快一點啊!  

下了車,亞亞一路狂奔。街角拐彎的時候一下子撞在牆上,手腕被劃破了。疼得亞亞眼淚差點掉下來。氣喘籲籲的亞亞抓著書包一直跑到家門口,卻猛地停住了。黑色的寶馬車安靜的停泊在那裏,完了,他回來了。他一定很生氣,怎麽辦?我怎麽跟他解釋?亞亞喘息著,擡頭看看那已經亮起燈光的窗口。  

聽見門口傳來遲疑的腳步聲,鑰匙在鎖孔裏轉動。嘉偉揪著的心稍稍放下一點。回來了就好。  

亞亞輕手輕腳的開了門,門廳裏的燈光讓他向小貓一樣眯起了眼睛。沙發上,嘉偉沒有脫外套,正在審視的看著他。亞亞臉色漸漸發白,手指死死的抓著書包的帶子。嘉偉站起來走過去,嚴肅地看著他:"亞亞,你去哪了?"亞亞擡頭看著他,張張嘴,終于沒有說出什麽。  

嘉偉的臉更加沈,說:"亞亞,不要跟我撒謊。你老實告訴我,這一段時間你放學以後到底都去了什麽地方?你都和誰在一起?"亞亞抓著書包袋子的手指越來越用力,薄薄的嘴唇有些發白。站在眼前的高大身影像一堵牆,壓迫的感覺讓亞亞覺得喘不過氣來。  

"我沒有做壞事。"聲音很小也很硬,亞亞僵直的站著看著地面。嘉偉焦躁的歎了口氣:"如果每個孩子都能分清楚什麽叫壞事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人遺憾終生了!亞亞啊,如果你認爲那不是壞事,爲什麽不能說出來呢!爲什麽要瞞著我!你每天這麽晚回來我怎麽會不擔心?"  

你也不過是這樣看我。我是壞孩子,自然做的是壞事。你們都一樣。我還像個傻瓜一樣的認爲你是不一樣的。心突然的被扭緊撕扯,那種疼是不曾有過的。亞亞擡起頭,深潭一樣的眸子裏是清冷的光。  
"我沒有做壞事。"依然是小小的堅定的聲音。嘉偉被噎住了,胸口悶悶得難受。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輕聲說:"好吧,我相信你。可是我希望你能夠約束自己,努力向上。你答應過我的。"亞亞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嘉偉歎了口氣,說:"我還要回公司去,晚飯在桌上。吃完了趕快做作業吧!"  

嘉偉走了。亞亞默默的走回自己的房間。連燈都不想開,亞亞心裏沈得發疼。在床上坐了很久,亞亞從被子底下摸出了那條絲綢的圍巾。撫摸著光滑的面料,亞亞很小很小的聲音跟自己說話:"你不相信我,就算我怎麽保證你也不會相信我。我只是你好心收留的一條小狗。可是你知道嗎?小狗也有自己的秘密。我像愛上神一樣愛上那些美妙的東西,可是我知道,它不屬于我。我沒有那個資格沒有那個幸運,就算只是向往著,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所以我甯願不告訴你。"  

嘉偉心煩意亂,根本靜不下心來做事。眼前總是閃著亞亞那雙冷冰冰的眼睛。從剛見面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跟他交談,到手拉著手在商場裏爲他挑選衣服。一起吃飯一起說話,回到家的時候聽他來開門的歡快腳步。可是今天,一切都像一股煙一樣消失了。亞亞那樣冷得看著自己,看的心寒啊!  

也許是我神經過敏了?亞亞根本沒做什麽。他只是貪玩忘了時間?這個孩子纖細敏感,一點點的觸動都可以讓他退縮,我是不是已經傷了他?現在該怎麽辦呢?嘉偉焦躁的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牽挂一個人了?眞是笑話!嘉偉忽然站住,一絲苦笑露出來。  

再次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了,嘉偉怕吵醒亞亞,輕手輕腳的打開門。門廳裏壁燈還亮著,亞亞趴在擺好飯菜的桌上睡著了。粉白睡衣是最小號的,套在亞亞身上還是顯得有點肥。褐色的頭發埋在臂彎裏,睡得很香甜。嘉偉心酸酸的,說不出的滋味。  

很輕很輕的把亞亞抱起來,生怕驚醒了他。嘉偉看著懷裏熟睡的孩子,蒼白的小臉上竟然睡出了一點紅潤。精巧的嘴唇兒微微張開,呼吸停勻。嘉偉不敢承認,有那麽一刻,心動了,想親親他。  

小心再小心的把亞亞放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伸手把落在他眼睛上的一绺額發撥開,嘉偉彎下身子輕輕地說:"對不起,亞亞。"  

燈關上了,房門輕輕的也關上了。黑暗中亞亞輕輕得出了口氣,臉已經紅得發燙了。其實從剛才被抱起來就已經醒了,亞亞心裏慌得像十幾只小兔子在跳!從來沒有被人抱住過,更沒有被抱在懷裏靜靜的看!而且,而且是。。。。好喜歡!被那雙手臂抱著,靠在他的胸前,好溫暖。  

身體上所有接觸過他的地方都在發燙,心也在亂蹦亂跳的不安甯。亞亞快要哭了,天哪!這是怎麽會事啊?我一定是瘋了!  

陽光照進臥室,嘉偉從沈睡中醒過來。看看床頭的鬧鍾,這個時間亞亞應該已經上學去了。奇怪他今天怎麽沒叫自己呢?翻身下床,嘉偉打開房門,忽然看見地上的一張小小紙片。撿起來看時,上面用鋼筆寫著一行字:我以後不去了。你別擔心,我沒做壞事。  

深深地歎口氣,嘉偉把紙條折疊起來。這個孩子,怎麽總是讓人心酸酸得不舒服?  

嘉偉早早的和手下的助理打好招呼,不到4點鍾就離開了公司。嘉偉興衝衝的開車直奔亞亞的學校,先去接亞亞。很久沒有接過他了,今天給他一個驚喜。然後帶著孩子好好的去吃一頓,買點喜歡的東西。想到這嘉偉忍不住笑出來,亞亞喜歡一切閃閃發光的東西,就連在街邊撿到一顆玻璃珠也像寶貝似的藏在他的抽屜裏。有次經過一間手工飾品房,那些人造水晶讓亞亞恨不得把眼睛長在那。要不是被一群女孩子盯著,也就給他買一些了。今天就帶他去,讓他挑個夠。  

把車停在校門口,放學時間還沒到,嘉偉悠閑的點起一只煙。鈴聲響了,陸續的學生們走了出來。不一會兒,嘉偉就看見亞亞跟誰賽跑似的從裏面衝出來。剛想鑽出車門招呼,就看見亞亞一點沒停的朝著另一個方向跑了。嘉偉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失了。  

亞亞拼命的跑著,跑到那間舞蹈室需要8分鍾。然後在那裏看半個小時,再跑回車站就正好有一輛公車經過。這樣就算晚一會到家也不會被他看出來。這是亞亞早就算好的時間路線,唯一要提醒自己的就是不能超過那半個小時。  

到了!音樂聲已經准時飄起。他們要比賽了,每天都在加緊練習。那些優美的高難的動作,曼妙的組合美麗的舞姿讓亞亞著了迷。攀著高高的鐵欄,亞亞伸著脖子向裏面看。老師正在帶領著做練習,那些動作是昨天新學的,亞亞在心裏跟著做。每天在這裏看,偷偷的學,回到家裏就一個人悄悄的練。沒有鏡子,就看著牆上自己的影子,沒有音樂,就自己給自己唱。雖然也曾經偷偷得想過自己也穿上那件漂亮的練功服,在铮亮的木板地上旋轉舞蹈。但是。。。。亞亞難過的歎口氣。擡起手腕看看表,已經到了半個小時。可是他們還沒開始教新課啊!亞亞咬著嘴唇舍不得離開。  

再舍不得也得走,亞亞狠狠地轉過頭,不看了!面前站著一個人,正低著頭看著他。亞亞驚嚇似的一把抓住欄杆,張著兩只大眼睛看著嘉偉一聲不出。  
第六章  
昨天晚上輾轉了好久想出來的兩全的辦法,這麽快就被揭穿了。早上那張字條大概還握在他手裏,自己的罪狀裏又加了一條----撒謊!亞亞緊緊的低下頭,謊話被揭穿的後果是什麽他不知道,只有咬緊牙默默等待。  

嘉偉低頭看著神色驚惶的亞亞,胸口裏有個地方疼得厲害。從學校門口看見亞亞飛奔而去的時候,有那麽一刻,嘉偉的心重重的往下沈。連自己都說不清那種感受到底是什麽,只知道自己完全不能接受!立刻就開著車追了上來。他必須知道,到底是什麽讓亞亞魂牽夢萦不惜撒謊騙他!  

當看見單薄的孩子雙手緊緊地抓著欄杆,努力的踮起腳尖向著鐵欄裏的那個美麗的舞蹈世界眺望的時候,嘉偉難受的用手堵住了鼻子。那裏太酸了,不好受。這就是他的原因,他不能說出口的向往。  

嘉偉在亞亞面前蹲下來,拉住他的手。那雙手因爲抓著鐵欄杆已經冰涼。嘉偉把那雙細長的手握在手裏暖著,擡頭看他聲音有些沙啞:"對不起,亞亞。"昨天晚上的道歉只是因爲不想孩子難過,今天的道歉是因爲心底的歉疚。  

亞亞半張著嘴,怔怔的看著高大的一堵牆似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放低身子,慢慢得蹲下來,溫和的低聲地說著對不起。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爲什麽對不起?是我在騙他啊!爲什麽他不生氣?嘉偉沒有再說話,站起來,一只手摟著亞亞的肩往前走去。前面是通向舞蹈教室的大門。領會到嘉偉的意思,亞亞幾乎是本能的向後閃躲。"不。。。。"我看看就好,我不能進去,那裏不屬于我。  

嘉偉緊緊地摟著他,微笑著看著那雙驚慌的小貓似的眼睛溫和得說:"進去吧,我知道你喜歡。"被那只堅實的臂膀擁著,亞亞鼓起勇氣跨越了那道大門---明霞舞蹈教室。  

舞蹈室寬大的門打開了,明亮的光線流暢的音樂足尖踏在地板上的輕柔的聲音一下子撲面而來。亞亞像是站在一扇通往另一個美妙世界的大門口,張大了眼睛驚奇的看著。正在練習的孩子們看見站在門口的亞亞,都微笑了。有幾個活潑的女孩甚至偷偷的衝他招招手,歡快的笑了。這個每天准時出現,總是偷偷的在窗外張望的男孩早已經很熟悉了,大家也習慣了有他在窗外旁聽。  

正在領舞的明霞老師停了下來,笑著走過來看著亞亞:"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進來。歡迎你,孩子!"面對溫柔美麗的老師,亞亞張著嘴說不出話,眞是古怪,明明不難過,卻很想哭。嘉偉看看裏面一個個飛舞的精靈一般的孩子們,有點擔心的看看亞亞。那些孩子大概很早就開始練習舞蹈了吧?亞亞已經14歲了,他能行嗎?  

"老師,他現在開始練舞蹈,是不是太晚了?"嘉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慮。明霞老師笑了:"如果把舞蹈作爲終身的事業,14歲不是最好的啓蒙年齡。如果只是喜歡舞蹈,體會舞蹈的樂趣,任何年齡都不晚。"  

懷裏緊緊地抱著剛剛買來的合身的練功服舞蹈鞋,已經回到家了還是舍不得放下。小心的撫摸著懷裏的寶貝,朝思暮想的東西就這樣飛到懷裏了,有點不可思議。從明天開始,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進那間舞蹈教室了!亞亞緊緊地抿著嘴唇,但是抑制不住的歡喜還是悄悄的綻放在眼角眉梢。  

嘉偉憐愛的看著他,撫摸著亞亞已經開始順滑的褐色頭發,笑著說:"去穿上我看看!"亞亞立刻绯紅了臉,咬著嘴唇點點頭,飛快的跑到自己房間裏關上了門。嘉偉好笑的看著他,等了半天也不見出來。走到房門口敲門,笑著說:"新娘子打扮好了沒有?出來吧!"

第六章 

門"虎"的打開了,鼓著嘴的亞亞站在門口瞪他。嘉偉眉尖跳了一下,亞亞脫去了身上的寬大衣服,黑色的緊身練功服緊緊地抱著青澀的身體,勾勒出少年人身體的纖細線條。脖子手臂小腰身,還有那兩條修長筆直的腿,比起站在舞蹈室裏的那些孩子好像更出色!嘉偉暗笑自己偏心,到底孩子是自家的好嘛!  

"眞好看!亞亞,好好練,哥哥等著有一天坐在舞台下邊看你跳舞。"亞亞紅著臉,局促的搓著手指。他是哥哥,他也在努力的做哥哥能做的一切。可是從見到他的那天起,自己沒有叫過他一聲。哥哥,對不起。謝謝你。亞亞突然衝著嘉偉深深地鞠了一躬。嘉偉嚇了一跳,一把把亞亞拉起來。心裏酸痛得難受,什麽時候你才能眞正的接受我,把我當做哥哥呢?向別人家的弟弟一樣,偶爾的撒撒嬌耍耍無賴而不是因爲感謝要給我鞠躬。  

笑著揉搓著亞亞的頭發:"笨蛋,別忘了我是你哥哥!"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叫聲哥哥就這麽難嗎?"  

被溫暖的大手撫摸著,亞亞眨著長長的睫毛,努力的想張開嘴。終于還是沒有出聲。嘉偉笑著摟著他的肩:"走,到你房間裏看看,我們好像需要添置一點東西。"  

被摟著肩膀的感覺麻酥酥的,像是有點什麽東西從肩膀上絲絲得傳到心裏。像是溫暖,又像是甘甜,反正很快樂。亞亞悄悄的往嘉偉身邊靠了靠。  

應該在房間裏裝上一面鏡子,方便亞亞在家裏練功。還要有足夠的空間。可是這樣的話屋裏的擺設家具就要移動位置重新布置。既然這樣的話就不如重新把房間裝修一下,刷上漂亮的顔色,買些適合亞亞的家具。布置成什麽風格呢?嘉偉思考著丈量著,亞亞興奮在他身前身後轉悠。嘉偉審視著面前的牆壁,說:"鏡子就裝在這裏吧?空間還可以,鏡子要多大呢?"亞亞張開雙臂在牆上比劃著開心地說:"要比我高,要這麽、這麽、這麽大!""要裝那種把杆嗎?""要要要,要和舞蹈室裏的一模一樣!"  

嘉偉笑著說:"以後你就可以在家裏天天練舞了,只是樓下的阿婆不要打上門來。"亞亞開心的大笑起來,咯咯的笑聲清脆悅耳。  

亞亞笑了,笑出了聲。是第一次聽到他的笑聲,嘉偉輕輕的歎了口氣,爲了心裏那難以言說的欣慰和滿足。  


亞亞一個人在角落裏壓腿,落寞的看著大家或分開或組合的練習。優雅的如同精靈在旋舞,音樂聲如同天籁。可是來這裏已經一個星期了,每天除了壓腿彎腰以外,就是沒完沒了的手位腳位的基本練習。什麽時候才能像他們一樣的眞正的跳舞啊!  

一只手按在了亞亞的腰上,另一只手用力彎起他的腳尖。亞亞就覺得從大腿根一直到腳尖疼了起來。"腿的位置要正,盡量的外開。腰不要弓,胸腹要緊貼住腿,下颌揚起來。"  

亞亞絲絲的吸著涼氣,疼啊!明霞老師溫和的拍拍他:"亞亞,練舞蹈最重要的就是基本功。過不了這一關就走不進舞蹈的大門。一個舞者,基本功的訓練是要伴隨一生的。亞亞,舞蹈很苦,你能堅持嗎?"  

亞亞咬緊嘴唇,用力的點點頭。  

嘉偉從車上下來,被涼爽的夜風一吹,感覺好多了。剛才的宴會上酒喝得有點多,不過也沒忘記在半路上買了一份叉燒包。亞亞愛吃,給他當夜宵。最近小家夥的飯量見長,看來練跳舞也是很有好處的,可以當成體育鍛煉。  

慢慢得上了樓,按響了門鈴。不一會兒,就聽見歡快的腳步聲跑了出來,門打開了,只穿著一件黑色T恤的亞亞笑咪咪的站在門口。"你回來了?"嘉偉好笑的上下看他,一件寬大的黑T恤,胸前一個大大的舞字。下身的小三角褲被遮得看不見,光著腳就跑出來了。  

"你在幹什麽?臉這麽紅!"嘉偉指尖點點他的額頭。亞亞嘿嘿的笑了:"剛洗完澡,等你回來的時間裏再練一會兒!"嘉偉笑了,一邊把手裏的叉燒包交給亞亞,一邊說:"這麽刻苦阿? 小心一點,別練得太狠了。吃點東西趕快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  

亞亞把鼻子在紙袋上聞了聞就放下來,轉過身坐在嘉偉身邊:"今天老師表揚我了,老師說我的身體其實是很不錯的,我進步很大呢!我沒有基礎,就要比別人更刻苦練習才能跟得上。我現在的腰和腿都比以前好很多了,不信你看看!"  

嘉偉笑著捏他的鼻子:"好~~ "亞亞立刻站起來,腳尖一滑,順順當當的豎叉下到了地板上。然後一個前壓腿,抱住腳尖一滾,身體仰面躺在地板上。然後側轉身,臥佛一般雙臂前伸穩住身體,一條腿慢慢的屈起來,擡高。  

T恤的底邊掀起來了,雪白的肚皮上圓圓的小肚臍露著。修長的腿慢慢的舉向頭頂,白色的小三角褲的底邊一點一點地展現在眼前。嘉偉忽然覺得酒勁有點上衝,背上的熱汗像針尖在紮。這是怎麽了,心裏亂七八糟的不安穩。嘉偉想轉開眼睛不看,可是雪一樣的身子就躺在腳邊,想不看也難。  
"你看啊,我可以舉到頭頂了,不用手拉的!"兩條腿完全的打開,筆直修長,線條流暢。  
"好,眞好。"嘉偉汗出的更多了。  

亞亞也很滿意自己的表現,放下腿爬了起來。嘉偉不自覺的舒了口氣。"你幫我個忙,我的腰還不夠好。"亞亞正在興頭上,根本沒發現嘉偉臉上的潮紅。拉著嘉偉的手把他拽起來, 把那雙大手放在自己腰上。  

"抱著我,抓緊。我彎下腰去的時候,你就抱著我的腰輕輕的抖。對,就這樣。"  
腰頂著腰,腿貼著腿,嘉偉抱著亞亞的腰,看著他在自己懷裏慢慢的向後彎下去。黑色T恤滑下去了,雪一樣的腰身就在手中。隨著後彎的角度越來越大,亞亞和嘉偉緊貼的部分就越來越用力。嘉偉找不著呼吸的節奏了。  

"好了,你開始呀!"亞亞把身體放松,完全的挂在嘉偉的手上。脊椎在這個位置上漸漸打開。嘉偉手有點哆嗦,試探著抖動,亞亞的身體在放松,打開。偶爾的一兩聲關節響,亞亞的腰越來越柔軟。  
嘉偉艱難的呼吸著,額角的汗珠低落。亞亞的身體在自己手上有節奏的抖動,下身被頂緊的地方已經忍受不住了。" 啊~"突然的一聲呻吟,嘉偉猛地收起手臂。正專心放松身體的亞亞突然被托起來放到了沙發上,茫然的看著嘉偉狼狽不堪的衝進了衛生間。  

他怎麽啦?亞亞困惑的抓抓頭發。可能是酒喝多了,想撒尿。等了一會兒,衛生間裏靜悄悄的,不見人出來。亞亞坐在沙發上喊:"你幹嗎啦?好了沒有?"沒有回答。又等了一會兒,"好了,你開始呀!"亞亞把身體放松,完全的挂在嘉偉的手上。脊椎在這個位置上漸漸打開。嘉偉手有點哆嗦,試探著抖動,亞亞的身體在放松,打開。偶爾的一兩聲關節響,亞亞的腰越來越柔軟。
嘉偉艱難的呼吸著,額角的汗珠低落。亞亞的身體在自己手上有節奏的抖動,下身被頂緊的地方已經忍受不住了。" 啊~"突然的一聲呻吟,嘉偉猛地收起手臂。正專心放松身體的亞亞突然被托起來放到了沙發上,茫然的看著嘉偉狼狽不堪的衝進了衛生間。  

他怎麽啦?亞亞困惑的抓抓頭發。可能是酒喝多了,想撒尿。等了一會兒,衛生間裏靜悄悄的,不見人出來。亞亞坐在沙發上喊:"你幹嗎啦?好了沒有?"沒有回答。又等了一會兒,亞亞跑到門口敲門:"我也想進去,你快點好不好?"  

十分鍾。"你是不是那裏不舒服啊?你說話啊!"亞亞尿急加心慌。  
二十分鍾以後,亞亞快哭了。"哥,你是不是吃壞肚子啦?"  

嘉偉在衛生間裏欲哭無淚,你到底是叫了哥哥了,在這個時候!  

(未完待续)

2013年2月4日 星期一

忙忙忙

本人的時間最近越來越緊迫....所以文章會慢慢出...本人深感抱歉!!